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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虽万千人吾往矣 ? 伏牛山连绵八百里,贯穿中州河南,山势幽险,百折千回,别有一番气势。而位于南阳境内的老界岭,是伏牛山的最高峰,更是风光秀美,难以尽述。此时正是五月初五的端午佳节,乃是一年中景致最佳之际,但见青山幽谷,飞瀑流泉,种种旖旎,不一而足。 ??在老界岭下一座唤作"鹰扬谷"的山谷内,早有二百余人聚集在此。为首的是一名年约五旬的老者,身形魁伟,紫红色的脸膛,腰间悬着一口阔背宽刃的金刀,形貌颇为威武。 ??这老者便是鲁王余部的总首领樊平,来此聚会的众人则是当今天下各地的鲁王余部骨干精英,而此次聚会正是为了商讨下一步反清复明事宜。 ??一轮红日自对面峰顶缓缓升起,映在谷中众人脸上,身上,更显英姿凛凛,锐不可当,仿佛单单这二百余人,便可胜过百万雄师铁骑。 ??樊平站在高处一块山岩上,游目四望,见众部属如此勇毅干练,心中颇为得意,忍不住拈须微笑。正思虑间,忽想起一事,不由自语道:"她二人何意竟迟迟不至?" ??话音未落,忽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自谷外远远传来,又听一个清脆的嗓音道:"樊叔叔,我可是来迟了么?" ??这声音好生悦耳,让人听了心里当真有说不出的舒服,谷中的二百多人倒有一大半转头向声音来处望去。 ??却见晨晖之中,一个黄衫人影正自分开草木缓缓向谷中央行来。清风轻拂,带动着她的衣袂微微扬起,更显她身形轻盈窈窕,真仿佛谷中的穿花彩蝶一般。 ??樊平的面色方才本已有些沉了下去,此刻竟又舒展开来,笑道:"秀秀,你这次却为何迟了?" ??那黄衫少女却是青枫庄庄主崔天成之女崔秀秀,闻得樊平此言,不禁噘起了小嘴,道:"还说呢,都是我爹爹管得严,总不许我一个人出远门,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要让我那傻哥哥盯着,生怕我会被人拐走一样。昨天我费了好大气力,才将他甩掉,一路昼夜兼程,赶到这里,却还是慢了一步。" ??她咭咭呱呱说了这许多言语,足下却丝毫不停,待得说完,人已行到了樊平身边。 ??樊平抚髯笑道:"秀秀,你到得此处,却也着实费了一番周折。由此看来,你爹爹是不知你这件事情的了?" ??崔秀秀顿足道:"樊叔叔,我爹爹的为人如何,我也对你讲过,他是从不肯理会满汉之争的,平日心中所想,便只是他的江南武林之事,我又如何敢把我作的事情告诉他?" ??樊平皱眉道:"当今江湖之中,似你爹爹这等人也有许多,却也不足为奇……" ??崔秀秀笑道:"樊叔叔,似我爹这等老顽固,你也不必去理会他。却是前不久我新结识了一位少侠,他武功既高,人又极为侠义,若能说动他,让他为鲁王效力,对我们实是极大的臂助……" ??崔秀秀犹自滔滔不绝地说个不住,忽听身后一个声音道:"属下龙星儿参见总舵主。" ??崔秀秀识得这是龙星儿的声音,却不知此时她说话为何竟这般有气无力,回头看时,只见她面色苍白,双颊消瘦,眼眶微红,较上月在青枫庄时竟憔悴了许多。 ??樊平亦觉龙星儿形容有异,不由奇道:"星儿,你为何这样没精打采?可是病了么?" ??龙星儿轻轻摇了摇头,垂目道:"多谢总舵主关心。星儿并未生病,只是一路上贪赶行程,受了一些劳累。" ??崔秀秀忽格格一笑,拉起龙星儿之手,道:"星儿,未想到你我竟是同道中人。前日在我家,你与那两位少侠一同不辞而别,却是为何?他二人现下又在何处?" ??龙星儿听得崔秀秀这番言语,忍不住心头一酸,涩声道:"他们走他们的阳关路,我走我的独木桥,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又怎知他们心里想些什么,要去何处?" ??崔秀秀见她脸色阴沉,语声冷淡,不禁心生疑惧,惊道:"星儿,你……" ??言犹未了,忽听樊平在一旁朗声道:"大家既已来齐了,我们这便开始罢。" ??龙星儿与崔秀秀的谈话被樊平打断,崔秀秀心中虽有许多疑惑,但此时此地已不便再说,只得与龙星儿对望一眼,将已到口边的言语重又咽下,双双退入了人群当中。 ??樊平双目如电,在人群中缓缓扫视一周,复开口道:"众家弟兄,我鲁王部属经营这许多年来,势力已遍及天下,许多弟兄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无论何事皆可一呼百应,虽尚未公然举旗起事,却也已作了许多令满人寝食难安之事。由此看来,驱逐鞑虏,复我大明应是指日可待。当年岳武穆有言:‘直捣黄龙,与君痛饮’,今日我樊平斗胆效法前贤,许各位一诺:他年将大明旗帜插上北京城头,我与弟兄们开怀畅饮十日,不醉无归!" ??众人听得樊平如此言语,不禁群情澎湃,热血沸腾,纷纷举手挥刀,高呼道:"驱逐鞑虏,复我大明,畅饮十日,不醉无归!"呼声似隆隆春雷,滚滚松涛,远远地传了开去,在群山空谷中反复回响,久久不止。 ??樊平正感兴复大业为时不远,志得意满之际,忽听头顶不远处有人冷笑道:"画饼充饥,痴人说梦。可笑呀可笑,可叹呀可叹!" ??这语声并不算大,但在场的诸人皆听得清清楚楚,仿佛此人便伏在自己耳边,向自己一人说出这些言语一般。只觉这语声起始时还带着几分讥讽之意,到得后来便转为了惋惜和怜悯,令人颇为动容。 ??樊平正当得意之时,被一瓢冷水从头浇下,心中着恼之余,更思起一事:鹰扬谷所在本极为偏僻,自己于会前为防万一,四月下旬便已调拨人手,将鹰扬谷内外方圆二十里细细查勘搜寻,日日留心,并未发现可疑之处,此时会场周围各要道伏有无数暗哨把守,几乎可说是鸟飞不入,这出言讥刺之人又是如何进来?一时间惊怒交迸,忍不住喝道:"有胆子便站出来说话,只会躲在暗处鬼鬼祟祟,又算得什么好汉?" ??又听那声音笑道:"若说躲在暗处鬼鬼祟祟的英雄好汉,似乎要用在鲁王部属身上更为合适一些。樊当家的,你认为单凭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便可以推翻清廷,光复大明么?" ??此言正触到樊平心中所忌,登时令他脸色青一阵红一阵,颇为难堪,怒道:"你……你……"恨极填胸,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那人复道:"樊当家的既如此急于要见我,我又何必吝惜一面?"话音方落,一道白衣人影自对面山坡一块悬岩上翩然而下,似飞鹤般飘飘落至樊平面前。 ??樊平见此人白衣胜雪,风致出尘,仪容俊逸不俗,心中也不由暗暗喝一声采,"我几时见过这般人物?" ??樊平一时被他的仪容所慑,竟呆呆地不言不动。而他的部属中却有十几人沉不住气,纷纷喝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来此摇唇鼓舌,胡言乱语,意欲何为?" ??龙星儿出其不意骤见此人,亦被惊得木立一旁,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原来,这人非是别个,正是那令她又爱又恨,心结纠缠的郑雪竹!自那日青枫庄窥破郑雪竹身份,同他反目分手后,只盼从此相隔得越远越好,今生今世永不相见,而在心底深处却总有一丝隐隐的希望,还想与他再见上一面,说得几句话。两种情感矛盾交织,情茧重重,终难自拔,此刻见到郑雪竹,却不知是恼是喜了。 ??相对樊平、龙星儿等人或呆若木鸡,或暴跳如雷的情状,郑雪竹却显得潇洒安适之极,仰首向天打了个哈哈,笑道:雪压苍山小,竹动月影低。在下姓郑,名唤雪竹,来此只想与鲁王麾下各位好汉结识,别无他意。” ??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尖叫道:“不要相信他的言语!他这名字是捏造的,他的真实身份乃是台湾延平世子郑克臧……” ??众人见郑雪竹风仪出众,谈吐雅致,本已对他有了几分好感,闻得龙星儿此言,不禁又一齐变色。场中几百对眼睛满含着敌意,投在郑雪竹身上,当真有如几百道锋锐的刀剑一般。 ??郑雪竹处于众人目光的中央,却依然神态自若,回首笑道:“不错,星儿,我确是台湾延平世子郑克臧,你说的这一点不假,但若说‘雪竹’二字是我捏造出来骗人的,却是不真了。我生长台湾炎热之地,从未见过真正的雪,但对雪落翠竹之景却是真心向之的,因此自号雪竹。此事延平王府内尽人皆知,如何能叫作用假名来骗人?” ??樊平听他自认身份,却强词夺理说自己未曾欺骗众人,心下好生着恼,叱道:“郑氏小贼,你来此处缠夹不清,搅闹捣乱,敢是欺我鲁王麾下无人么?哼哼,今日这鹰扬谷中遍是我鲁王部中高手,纵不敢说是龙潭虎穴,亦是防范森严,你单人匹马闯来,若非狂妄得不知天高地厚,便是本事高强,无人能敌了!也罢,我鲁王部属一向主不欺客,这便请你划出道儿,我们一准奉陪!” ??郑雪竹笑道:“非也,非也!樊当家的,汝非吾,安知吾之心意?你说我来鹰扬谷是为了搅闹捣乱,挑衅滋事,说我若非有绝世武功,便是狂妄之极,要我划出道儿与你们相斗,这些不过是你一人的猜想而已,与我的原意却是大相径庭了。我今日来此,并无恶意,却是为了……” ??话犹未了,忽身畔有人喝道:“管他什么善意恶意,这小贼既是郑家的人,又会是什么好东西了?不必听他的胡言乱语,先将他四肢废了,再问他来此处是何居心!”出言的乃是一名胖大莽汉,手执一杆茶杯口粗细的熟铜大棍,不由分说,抢步上前,向郑雪竹当头击下。 ??众人识得这莽汉是冀北黑道豪杰“牛魔王”牛震泰,据说他两条手臂能力举千斤,开碑袭石,确有过人的能为。如今见他出手,不禁都暗暗叫了一声“好”,有人心中赞叹牛震泰勇猛,却也有人见郑雪竹潇洒俊逸,只道这美少年遇上牛震泰,不死也定要重伤,竟还有些许惋惜。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牛震泰的大棍方击到一半,忽“啊唷”一声叫了出来,一个庞大的身体竟翻滚着从众人头上飞了出去,落到了十余丈外的草地上,“噗通”一声,跌得着实不轻。那大棍原是与他一同飞出,此刻骤然落地,无巧不巧,正撞上了他的额头,登时在他额上砸出了个鸡蛋大小的肿块,痛得他哇哇大叫道:“你这小贼使的是什么邪法,竟敢暗算老子?” ??牛震泰摔跌出去的情形,众人看得一清二楚,却不知郑雪竹所用的是何等手法。但想这牛震泰乃是冀北黑道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却被郑雪竹这般轻描淡写地击败,可见这少年确是大不寻常。场中武功较牛震泰为高的大有人在,但见郑雪竹如此身手,一时却也无人上前挑战。 ??郑雪竹一招打退了牛震泰,神态却颇为自若,轻轻拂了拂衣袖上的尘土,开口道:“各位鲁王麾下好汉反清复明忠心不改,确是令在下佩服。但今日天下之势,满人已获我大半江山,根基稳固,我们反清复明的兄弟,唐王也好,鲁王也罢,这许多年来都是势孤力单,难与相抗。常言道,合则力强,分则力弱。若唐鲁化解前嫌,联手反清,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何愁……” ??樊平听到此处,已是怒气填胸,喝道:“郑家小贼,我便知你今日前来绝无好意,却未料到你竟如此卑鄙,竟妄想我鲁王部属归你台湾!哼哼,你且问问我手下这些兄弟,看他们可有一人会贪图荣华富贵,弃鲁投唐!” ??郑雪竹笑道:“樊当家的此言差矣。我并非是要你们听从台湾号令,只是想与大家联手,共图反清复明大计。昔日唐鲁本同属明室一脉,却同室操戈,手足相残,以致闹得势成水火,不可收拾,令满人坐收渔利。今日满人之势强于当年,唐鲁之势弱于当年,若还不肯化解旧怨,共谋大事,只顾意气相争,冤冤相报,最终只能被满人各个击破……” ??郑雪竹正自滔滔不绝地说将下去,早激怒了他身边的一众鲁王余部。听他说出“各个击破”的言语,便有十多人按捺不住,怒叱道:“我家王爷乃是真命天子,将来必可逐满人,坐江山,岂容你这小贼在此胡言乱语?”“对这郑氏小贼,原也不必守什么江湖规矩,讲什么武林道义,大家并肩齐上,将他乱刀分尸便是!”呼喝声中,白刃闪动,果然一拥而上,向郑雪竹围攻过来。 ??这十余名围攻郑雪竹的鲁王余部,都是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豪杰,各人俱有一身惊人的艺业,平日里罕逢敌手,此刻联手合攻,自是极为凌厉。攻势便似狂风骤雨,大海怒涛,令站在近处观战的人都有些喘息不定。 ??却见刀光剑影之中,一条白衣人影翩若飞鸿,盘旋往复,来去自如,攻向他的刀剑虽多,却连他的衣角毛发都未曾沾到半点。只听他浩然叹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语调中毫无慌乱之意,却充满了不尽的苍凉!人群中一些性格较为柔弱的女子受了他的感染,禁不住竟欲落泪! ??樊平见自己十余名得力部属竟拾夺一个少年不下,不禁大为光火,连胡须都颤抖起来,恨声道:“猖狂,简直是猖狂之极!”反手在身边大石上重重一拍,“砰”地一声,石屑纷飞。 ??樊平正欲喝令部属退下,亲自出手邀斗郑雪竹,忽听耳畔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总舵主,这延平世子武功极高,场中各位弟兄只怕奈何他不得。不若由我去同他单打独斗一番,即便胜不过他,亦可探探他的深浅。”这说话的人却是龙星儿。 ??樊平转头向龙星儿望去,却见她面色苍白,目光失神,出鞘的长剑紧紧握在手中,指节已经发青,犹在微微颤动不止。 ??樊平见龙星儿这般失态,心中好生惊异,道:“星儿,你……” ??言犹未了,忽听龙星儿清叱一声,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飞虹,向郑雪竹后心径袭过去,竟是出手狠辣,绝不留情。 ??郑雪竹穿行于刀丛人群中,本是谈笑自若,游刃有余,忽觉背后一股劲风击来,凌厉非常,绝非与自己缠斗众人可比。情知不妙,百忙中向旁侧拼力一闪,但觉胁下一凉,一柄长剑几乎是贴着他的肌肤滑过。 ??郑雪竹一时轻敌大意,险些受伤,全靠应变机敏才堪堪避过,不由暗暗心惊,身上也沁出了冷汗,自思道:“鲁王余部中果有高手,我确是不可忒托大了,须得小心应付为妙……”当下一面稳慑心神,暗自戒备,一面缓缓转过身去,想看看这在自己背后偷袭的是何高手。 ??凝目观瞧之下,却见面前那人长剑在手,目光散乱,身形在风中也似有些摇摇不稳,当真是情致凄楚,我见犹怜,正是郑雪竹这数日来魂牵梦萦了千百回的龙星儿! ??郑雪竹未料到竟会与龙星儿在此情景下相对,一时间又悲又喜,忘记了二人的敌对地位,柔声道:“星儿,你却如何......” ??龙星儿方才一剑出手,头脑中本就有些浑浑噩噩,自己也不知是盼望一剑将郑雪竹刺死,还是盼望这一剑落空。此际闻得郑雪竹温言轻唤,软语相询,竟也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所来何事,目中所见,心中所感,尽是荡漾在二人间的丝丝缕缕柔情。 ??二人相对静立,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四目交投,其中传递的心意却是胜过了千言万语。虽然只是短短的一霎对视,却仿佛已经过了千秋万世,无数沧桑。 ??忽听远处樊平喝道:“大家退下,让星儿一人对付郑氏小贼!” ??龙星儿尚自沉浸在重逢的甜蜜中,骤闻樊平此言,当真如同当头棒喝,将她自梦中唤醒。心中却是说不出的空虚痛楚,暗思道:“是了,他本是台湾延平世子,唐王余孽,我怎能对他心存怜悯,手下留情?”念及此处,面色一变,长剑便如闪电一般向郑雪竹当胸搠去,直似要将他刺个透明窟窿方肯罢休! ??郑雪竹见她面上方才还是春意融融,柔情无限,转眼间便化成了严冬酷寒,仇恨深重,不由一惊。方欲开言,忽觉寒风侵体,剑锋已至前胸。生死攸关之际,再顾不得多想,本能地吞胸收腹,反手自腰间抽出长剑,全力在龙星儿剑上一格。 ??“铮”的一声金铁交鸣之响后,二人身形蓦地分开。龙星儿面无表情,怔怔地立在当地;郑雪竹却是满脸惊异失望之色,原本皎若白玉的左手手背上,竟多了一道半寸多长的剑痕,点点滴滴殷红的鲜血顺着指尖流下,红白相映,颇为凄艳。原来,他方才仓促间挥出一剑,虽消去了龙星儿的大半攻势,却终是迟了半分,被龙星儿的剑尖划伤了手背。 ??樊平见十余名高手力战不能胜的郑雪竹,与龙星儿交手仅仅一招,便伤在了她的剑下,心中欢喜之余,禁不住也有些诧异:“星儿的功夫确是不错,但这郑氏小贼亦可说是绝代高手,怎地才交一招,便莫名其妙地挂了彩?”但尽管有几分疑心,却也万万料想不到二人之间的种种情爱纠缠,见到郑雪竹受伤,自是快意之感居多,当即叫道:“星儿,快快动手,废了这郑氏小贼!” ??龙星儿一剑得手,又闻得樊平的言语,原本摇摇不定的一颗心登时硬了下来,低喝道:“动手罢!不是我杀了你,便是你杀了我!”言罢,纵身上前,施出“星月剑法”中与敌偕亡的狠辣招式,狂风骤雨般向郑雪竹猛攻过去。 ??郑雪竹见她如此无情,只得展动身形腾挪躲闪,避开她疯狂般的剑势,同时拼力运剑格架,化解她剑招中的凌厉杀意。 ??众人但闻“铮铮铮铮”之响不绝,也不知二人斗过了多少合。只见龙星儿长剑狂挥,步步进逼,郑雪竹却身形游走,后退不止,一个气势正盛,一个狼狈万端,但一时半刻却也难定胜负。众人心中不禁俱暗暗思道:“方才这许多人合力围攻,也奈何不得郑氏小贼分毫,龙姑娘与他单打独斗,竟然占了上风,星月剑法确有独到之处。” ??樊平在一旁观战良久,心中却是愈加诧异。他武功既高,眼光自也较他人锐利得多,见郑雪竹只是一味躲闪退避,却不肯反击,以致身处劣势,不由暗自生疑,忖道:“这郑氏小贼的真实功夫明明较星儿为高,何意竟迟迟不出手攻击?他定要作出这种无力示弱的姿态,却又是什么诡计?”他仇恨唐王、郑氏由来已久,郑雪竹的一举一动都被他认定为暗藏阴谋,不怀好意。 ??思及此处,当即扬声叫道:“星儿,此人心机狡诈,阴谋百出,你切要小心提防,休中了他的暗算!” ??龙星儿尚未及答言,郑雪竹却已截口笑道:“樊当家的,在你们鲁王部属的眼中,我便是如此不堪么?” ??郑雪竹面对龙星儿的猛攻一直只是遮拦避让,支持得本就有些勉强,此时开口说话,分了心神,身形不由略略一滞。龙星儿却是毫不容情,趁机一剑惊雷闪电般直劈下来。 ??这一剑大开大阖,迅捷无伦,凝聚着龙星儿的十成功力,毫无收招的余地,正是星月剑法中的杀手。郑雪竹欲待格架躲闪,但足下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剑势亦早被龙星儿挡在外门,急切间难以收回,确是难以抵挡龙星儿这一记雷霆杀招。 ??龙星儿一剑劈出,知郑雪竹定是绝难逃过,心中竟没有丝毫胜利的快意,反而生出了一股难以抑制的伤痛,迷迷惘惘地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所作何事。 ??龙星儿的长剑已至郑雪竹面门,看看便将得手,未料郑雪竹忽轻叱一声,左腕一翻,竟在这电光火石间抓住了龙星儿剑身! ??这一抓兔起鹘落,迅捷无比,非但大出旁观众人意料,就连龙星儿本人,也绝未想到郑雪竹会行此险招,败中求胜。但觉唇上一热,竟是一滴滚烫的水珠飞溅上来,又缓缓流入了口中,一股甜腥之气登时注满了舌端,原来却是郑雪竹手背伤口中洒出的鲜血。 ??龙星儿抓住剑柄,运力回夺。但郑雪竹握得极紧,长剑在他手中便如生根的磐石一般,龙星儿撼之不动,心下好生焦躁,却也不肯松手,只得拼力与郑雪竹相持。 ??郑雪竹忽缓缓开口道:“星儿,难道在你心中,我也是个暗藏阴谋的奸恶之徒么?别人不相信我,要杀我拿我,我与他们原不相识,也不怪他们,可你也和他们一样,决意与我为敌,欲杀我而后快,却是让我伤痛欲绝了。星儿,你不要骗自己,你说,你当真这般恨我,一定希望我去死么?” ??龙星儿听得他这番言语,忍不住心痛如绞,浑身上下好似没了半分力道般,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正与郑雪竹的目光相对,四目凝注,一时间二人俱怔怔地呆住了。 ??龙星儿身心恍惚,如坠梦中,手里却犹自紧紧抓住剑柄不放。忽觉剑上传来的相持力道一轻,长剑已回到自己手中,而回夺之力不及收回,尽数用在自己身上,止不住向后连退了四五步方才站稳。耳畔又听郑雪竹一声长叹,低语道:“今日我来鹰扬谷,本是为了劝说鲁王部属捐弃前嫌,联手抗清,原以为众家弟兄能以大局为重,即便不肯与我们联合,也必不会继续与我们为敌。岂知到了此时此刻,莫说他人,便是你一人对我的仇恨,都丝毫未得化解,我从前当真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也罢,星儿,你不是恨我么?我便在此处,等着你在我心口刺上一剑,绝不会躲闪半分!” ??“呛啷”一声,郑雪竹将自己的长剑掷下,负手而立,静静地向龙星儿望去,竟当真纹丝不动。 ??龙星儿心思混乱,紧握手中长剑,却不知该不该上前动手。 ??忽听一个浑厚而响亮的声音笑道:“樊当家的,许久未见了!想不到时至今日,你老人家还有此雅兴,与众弟兄相聚畅叙,却为何冷落了故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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