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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梁同人] 清雪芬芳黄金祭(现在圣斗士讨论得很热烈啊,发旧文赚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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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4 21: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故事从洁白的雪花开始,一段关于爱的往事,一曲在北风中呜咽的清歌。

调寄《疏影暗香》——
冰肌雪骨,更暗香萦绕。淡朦清雾,高渺空灵。怯怯嫩寒飞纵去,搅乱浮光梦影。闲看取,风飘花舞。向记得,此际相逢。临水月明处。
云散俱还追忆,微痕自有迹,堪诉谁语?妙韵冰心,难有人怜,寂寞梧桐能聚?冷风吹过青山怅,暂且住,情丝千缕。问谁人,冰雪原中,玉笛可吹天曙?

悼——你那里下雪了吗

告诉我,你那里下雪了吗?是不是在纯净的结晶雪中,湮没了一切我不愿意面对的遗憾?

卡妙出生的时候,卢瓦尔河谷下了一场大雪。结晶的白雪淹没了德昂公爵所居住的萨雪城堡,天地间一片茫茫的白色,如同银色的不沾染一点暗尘的琉璃世界。可这一切,在德昂公爵的眼中,却是灰暗的,这片茫茫的雪,仿佛可以吞噬人的性命一般,带走了他的爱人,只留下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公爵夫人是在德昂公爵的怀中去世的。临死的时候,一双冰蓝的眼眸一直望着德昂公爵,似乎有话要说,却始终没有开口。公爵夫人是个美丽动人的女子,德昂公爵最为欣赏的是公爵夫人的冰蓝双眸和石青长发,从第一天见到她起,德昂公爵的心,就不再只属于他自己。
公爵夫人的死,带给了德昂公爵沉重的打击。他忘记了公爵夫人留给他的孩子,每天都缅怀着过去。小小的卡妙是在我的照顾下长大的。
我是德昂公爵家的仆人,一直负责着公爵夫人的起居,夫人死后,我几乎没有事情可做。德昂公爵悲痛得无法去关心外界的事,萨尔管家又忙于处理公爵对外的事务,卡妙少爷就这样被忽略了。说实话,我其实并不想照顾卡妙少爷,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婴儿像什么样子!可是,整个城堡里的人,都憎恨卡妙少爷的存在,恨他的出世带走了温柔高贵的公爵夫人。若不是我时常去给他喂羊奶,我想,卡妙少爷怕早就饿死了。
我震惊于卡妙少爷细致的容貌。那纤细的样子,宛如女孩子般洁白的皮肤,都完全继承于夫人。有时候我会不自觉地想:要是卡妙少爷是个女孩子,该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男子。可是,当卡妙少爷三岁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想法是错误的,如果卡妙少爷身为女子,就算他拥有异于常人的美貌,他也不可能获得众多男子的青睐。
卡妙少爷从来不会哭,也从来不会笑。他仿佛就是一个融进周围环境的幽灵一般,用漠然的眼睛看着一切。
我常常怀疑,那是不是一个三岁孩子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包含着太多看破世情的淡漠,那是种超脱的智者才有的眼神。
卡妙少爷喜欢一个人去萨雪城堡外的田野独处。每当我不放心要跟着出去的时候,他总用冰蓝的眸子望着我,不说话,也不拒绝。可我,在那眸子的对望之下,总会转身折回城堡中。卡妙少爷的眸子,让我不忍心违背他的意思。
卡妙少爷五岁的时候,他出门去就不再是一个人。他的手中,带着德昂公爵送给他唯一的一件礼物:一个小小的画板和一盒彩色铅笔。
那是卡妙少爷四岁时的秋天,我本想做点事情让卡妙少爷高兴一点,虽然,我并不知道怎样才算是让他高兴了。我正费心思量着,却见卡妙少爷匆匆从我身边走过,脸上还是漠然的表情,可我却感觉到,那漠然的背后,有种从内心散发出来的喜悦。
我偷偷跟着卡妙少爷出了门,到了他常去独坐的那片原野。秋天的原野,开满了洁白的野菊花,卡妙少爷在花海中飞奔,用激动的声音说:“他终于看我了!他送我了礼物!”我不明白卡妙少爷口中的他是谁,只觉得能让一直冷漠的卡妙少爷如此激动的人,肯定是他认为很重要的人。
那天,我不仅看到了卡妙少爷激动地奔跑,听到了他大声叫喊,还看到了他的眼泪和他的笑容。
那是,卡妙少爷第一次——哭泣,也是第一次——绽放笑容。
我恍若看到了世上最清澈的眼泪,顺着卡妙少爷白皙的脸庞流下。他喃喃自语:“他终于还是看到了我是他的儿子,他……”卡妙少爷后面说了什么,我没有听见,我只看到了他高举着手中的画板和铅笔,对着野菊花丛,展开了最美的微笑。
那一刻,我几乎怀疑时间都要静止,以此来留住卡妙少爷的笑容。我屏住呼吸,怕一不小心,就惊动了这美妙的时刻。
野菊花摇曳着身姿,仿佛在回应卡妙少爷的笑容。风一吹来,花瓣零散飞起,飘落在不远处的卢瓦尔河上,随着河水打着卷儿,沉浮着飘向远方。我猜想,德昂公爵注意到卡妙少爷,恐怕是因为他和死去的夫人十分相像。我心里很高兴,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德昂公爵能注意到这孩子,这都是好的开始。
看着卡妙少爷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礼物而开心的样子,我知道,其实卡妙少爷和别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他也渴望着父亲的爱,渴望着别人的关心。
从此,那个画板和彩色铅笔,就没有离开过卡妙少爷。他也只有借着那两件死物,去提醒他自己,他的父亲——德昂公爵是记得他的!我十分失望地发现,德昂公爵似乎就送了卡妙少爷那一件礼物,这之后,卡妙少爷在他的眼里,仿佛又是透明人一样。
我不知道,卡妙少爷一个四岁的孩子,是怎样抚平连大人也不能承受的——狂喜之后深沉的绝望。我只知道,卡妙少爷又和以前一样,不会哭,也不会笑。
卡妙少爷六岁了,我也到了该结婚的年龄,可我却没有结婚的打算。和卡妙少爷六年的相处,我不自觉把他的一切都放在了第一位,由开始的不太情愿,到现在的心甘情愿。我要一个人把卡妙少爷抚养长大,看着他结婚,生子,然后看着他温柔地待他的孩子。
我就是这样认为。卡妙少爷虽然外表冷漠,却一定会待他的孩子很好很好。因为,我曾经看到了世上最美最真的微笑。
那一年,是我不想再记起,也不想再去重复的一年。
那年,卡妙少爷离开了萨雪城堡,离开了卢瓦尔河谷,离开了他出生的法国,去到了遥远的希腊。
我追着那个带走卡妙少爷的健壮男人,追过了那片依旧灿烂的野菊花丛,大声地叫着:“卡妙少爷,你不要走!难道这个家里,就没有可以留住你的东西?”我有预感,卡妙少爷这一走,怕是再也就回不来了。所以,我要留下他,留他在我的身边,我要看着他健康地长大!
我追不上那个男人,只能见卡妙少爷在他的怀中,越来越远。我跌坐在那片洁白的花海中,依稀觉得,卡妙少爷在对着我微笑。
那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卡妙少爷的笑容。那笑容飘忽得让我的心,紧紧地揪痛。
日子平静滑过。在卡妙少爷走后的第二年,我娶了妻子。她是个沉默不多言的人,显得很温醇。我喜欢她的安静,仿佛在她的注视下,卡妙少爷就在蓝色的天际对着我微笑。
我把卡妙少爷埋在了我的心底,从不轻易去触碰,我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希望他有归来的一天。
就在我认为,卡妙少爷已经将我忘记,他再不会想起有个人曾经默默照顾他的时候,卡妙少爷来信了。
洁白的信封上,写着一行精致的法文字体:给我尊敬的图尔摩哥先生。
卡妙少爷他还记得我,他叫我先生!我颤抖着双手拆开了信封,几乎是贪婪地看着里面的内容,眼眶不自觉地开始发热。
“尊敬的图尔摩哥先生,请原谅我任性的行为,不顾你的请求离开。正是因为我太爱那个地方,我才无法再留在那里,或者远远地离去,才可以不去想起一些不愿面对的事情。
我在希腊很好,你不用挂心。我想请你帮我做件事情,你去我房间,把抽屉里的一叠画收藏起来吧,那也许是我这辈子留下的,最美好的东西。若有一天,我的爸爸问起我去了哪里,你把那些画,都给他看吧。
                                                         你永远的卡妙
                                                              3•17”
我去翻出了卡妙少爷信中所说的画,看着看着,我的眼眶又热了。
那些画,全部都是德昂公爵的画像。微笑的德昂公爵,发怒的德昂公爵,沉思的德昂公爵,无一例外地都置身在那片洁白的野菊花丛中。其中有一张,上面除了德昂公爵以外,还多出了两个人:一样的石青头发,一样的冰蓝眸子,两人偎依在一起,都温柔地朝着不远处德昂公爵的背影微笑。
此后,卡妙少爷的信就时不时地寄来。我都一一收藏着,要等到卡妙少爷回来的时候,把他寄给我的信,一一给他看。
信中的卡妙少爷,才是真正的卡妙少爷。
“尊敬的图尔摩哥先生,我开始想念你做的菜,想念卢瓦尔河谷的雪。我的日子很清净,那个叫米罗的家伙,再也不能来打扰我了。他被教皇派去了米诺斯继续修炼。你应该还记得我曾经提起过一个叫撒加的人吧,那个很温柔的哥哥,我再看不见他了,据说,他死了。
                                                        你永远的卡妙
                                                              7•10”
我当然记得撒加,也知道那个叫米罗的捣蛋鬼。卡妙少爷在信中曾多次提到这两个人,我想,在他的心中,这两个人,应该是很重要的。也许,他们已经和德昂公爵一样重要了。
“尊敬的图尔摩哥先生,我终于战胜了其他的人,成为了圣斗士,获得了水瓶座黄金圣衣。我,卡妙,成为了守护大地正义与和平的战士。
                                                         你永远的卡妙
                                                              8•4”
卡妙少爷这次的信很短,字里行间充满了自豪和骄傲。他终于凭着努力,成为了强者。我由衷地为卡妙少爷感到高兴。卡妙少爷以前的信中提到过,圣斗士是传说中,守卫着雅典娜女神的战士,为着平和而存在的战士。
我忽然说不出的恐惧,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从心底感觉到了寒冷。卡妙少爷,你究竟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而后,卡妙少爷的信就渐渐少了。我焦急地等待着。
“尊敬的图尔摩哥先生,这么久没有写信给你,真的有点不好意思。我做老师了,每天都很忙。我现在不在希腊,去了东西伯利亚,那里是冰雪的一片,常常让我想起,你口中所描述的,我出生的那年,卢瓦尔河谷的大雪。
                                                        你永远的卡妙
                                                              4•13”
随后,卡妙少爷的信里,所提及的都是两个叫艾尔扎克和冰河的小鬼。卡妙少爷他不过也才十几岁,就已经成了两个孩子的老师!我无法想象,卡妙少爷照顾两个孩子的情景,以他所表露出来的冷漠,两个孩子,应该很怕他吧?
我算着时日,从卡妙少爷离开萨雪城堡,已经过去了十四年,他应该长成了大人。我真想见见他现在的样子。
“尊敬的图尔摩哥先生,最近莫名地生出了许多古怪的想法,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回到萨雪,再吃一次你做的菜,再看一次卢瓦尔河谷的野菊花和雪。可惜,这似乎不可能了。
                                                         你永远的卡妙
                                                             10•11”
我再也没有收到卡妙少爷的信。
四十年来,我一直坚定地等着卡妙少爷回来,却一直没有等到他回来,就连他给我唯一的消息,也终于断绝了。
我看着卡妙少爷写给我的所有的信,悲伤就止不住而来。我知道,卡妙少爷恐怕是不在了。否则,他不可能不给我来信。
今年,卢瓦尔河谷的野菊花开得很好,白得透明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招摇。
今年,萨雪的雪也很好,白得晶莹的雪在冷冷的太阳下,静静地明媚。
今年,是卡妙少爷离开萨雪的第四十个年头。

告诉我,你哪里下雪了吗?是不是和萨雪的雪,一样晶莹透明?
告诉我,你还会再回来吗?再回来看萨雪的雪吗?

挽歌:听说,在冬天去西伯利亚
会看到曙光女神的舞蹈
那是最美丽的极光
我向往着有那么一天
回到冰封的平原
对着绚烂的极光
尽情地挥洒着
曙光女神之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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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4 21: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个是关于选择的故事,一个永不磨灭的传说,一曲唱给望乡玫瑰的郦歌。

调寄《醉红妆》——
琼花玉树竞妖娆,火玫瑰,正放苞。未窥琦丽笑先飘,朱颜秀,总难描。
飞红如雨落如潮,一般样,散尘瑶。万种风情别样妩,沉醉否,勿相抛!

悼——美丽的传说

谁见过,夜雾中凝思的爱神阿芙罗蒂忒?娇艳的望乡玫瑰开满在,夜幕下青石的墓碑上。没有墓志铭石碑,带刺的玫瑰,凝成唯一的瑰丽。
谁听过,夜露中婉转歌唱的夜莺动人的歌喉?娇艳的望乡玫瑰开满在,夜幕下荒芜的墓园。凋谢了鲜花的墓园,坚强的玫瑰,结成唯一的妍媚。
青青的石,瑟瑟的园,火红的花,这是望乡玫瑰留在世上最后的,浪漫。
   
我从出生就一直住在瑞典小镇瑟芬唯一的一所孤儿院中。我从来没有走出过孤儿院的大门,在我看来,外面的世界是恐怖的,外面的人是凶残的。因为,院长嬷嬷告诉我,我死去的妈妈,是被人毒打而死。当她抱着我昏倒在孤儿院门口时,竟然还未曾剪断脐带。
孤儿院中有很多的树和花草,我终日精心照顾着它们,流连在这群不能说话的精灵中。一日,院长嬷嬷叫我去了院长室,告诉我说,瑟芬镇的镇长下午要来参观孤儿院,要我把院子中的树木花草都修剪整齐。
我点头应允,心底盘算着要怎样才能避过镇长,不跟他见面。我早早就弄好了一切,在不到中午的时候,就悄悄躲进了厨房旁边的小树丛,那里是我秘密的地方,我把所有不开心或者是开心的事情,都写在纸上,埋到树下。
“下午镇长要来,我讨厌外面的人到这里来。”我用鹅毛笔重重地在纸上写着,然后挖了一个很深很深的坑,仿佛这样就可以把那个讨厌的镇长埋起来,不让他来。
“姐姐,你在做什么呢?”一个银铃似的童音响起,让我不自觉地抬起头,去看着眼前令人眩惑的小男孩。眼前的孩子,拥有慑人的美貌,湖水绿的眼睛和头发,散发出一种深入骨髓的妩媚。可这样柔美到极至的容颜,在这个小男孩的脸上,却又没有丝毫的突兀,反而隐隐透出了一股男儿的英气。
“姐姐,你在树下做什么?”小男孩又一次问。我忍不住对这个男孩淡淡一笑,答道:“我在埋不开心的事情。”
小男孩很奇怪,用清脆的童音说道:“姐姐,有不高兴的事情,不能这么埋起来的。爸爸告诉过我,如果把伤心的事情藏起来,会越来越沉重的。我带姐姐去一个地方,一定会让姐姐忘记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小男孩抓起了我的手,拉着我跑向孤儿院的大门。
我惊恐地挣脱了他的手,用极其尖利的语气吼叫道:“你要做什么?你究竟要做什么?”我的尖叫声,传遍了整个孤儿院,院长嬷嬷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匆匆地跑来。那个男子一来,就搂住小男孩,很温柔地问道:“费伊,有没有吓到?”
小男孩摇头,湖水绿的眼睛盈盈闪光:“爸爸,我没有吓到。是我吓到了这个姐姐。”叫费伊的小男孩用手指着我,语气中有一丝不安。
陌生男子微微一笑,对着我道歉:“真对不起,费伊给你添麻烦了。”我瞪着眼睛,说不出一句话,眼前的陌生男子和小男孩费伊,给了我一种从来没有的温馨感觉。
夜里,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我老想着,究竟费伊拉着我出去,要给我看什么。我偷偷起来,走到了孤儿院的大门口,张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那外面,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忽然,一个湖水绿的脑袋出现在我的眼前,费伊抬起头笑着说道:“姐姐,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张望,我都等你好久了,我们一起去那个地方吧。”我愣愣地看着费伊柔柔的笑容,不知不觉就打开了那扇我从未触碰过的大门,随着费伊向前走去。
“费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你的爸爸不担心你吗?”我问。这个叫费伊的小男孩,触动了我心底深处最温柔的地方,我忍不住就关心起他来。
费伊冲着我笑得灿烂,用恳求的声音说:“姐姐,这就当是我们两个人的小秘密,好不好?我等爸爸和妈妈都睡了,才悄悄跑出来的。那个地方,晚上是最美丽的。”
我轻轻点头。费伊高兴得蹦了起来,拍着手说:“姐姐真好!”又一会,费伊歪着脑袋问:“姐姐叫什么名字呢?像姐姐这样漂亮的人,应该有很好听的名字哟。”我被费伊的话逗得大笑不止,有点接不过气:“费伊,你才是最美丽的人。”
费伊听了这话,很认真地望着我,用极其认真的语气问:“姐姐,你真的认为我是最美丽的?这话只有爸爸妈妈说过,别的人都嘲笑我长得像女孩子,丑死了。”我郑重地点头,虽然我见过的人不多,但是却能肯定,这个叫费伊的男孩,拥有举世无双的美丽容颜,可并不带一点的女孩子气。
“我们到了。姐姐,你看!”费伊指着前方的一片花丛说,“看那片玫瑰,开得多么艳丽!”我顺着费伊指的方向望去,就看见了一丛丛怒放的玫瑰。“似乎这里的玫瑰开得特别好啊,费伊?”我被那花迷住了,这玫瑰花和费伊一样,都是世间最美丽的精灵。
“是啊,这里的玫瑰,和别处的都不一样,我叫这些玫瑰——望乡玫瑰。”费伊神往地看着那丛丛玫瑰,湖水绿的眼眸中,闪动着与玫瑰一样夺目的光彩。
“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这些玫瑰望乡玫瑰吗?因为这些玫瑰是长在我家族的墓园中,我想,一定是他们怀念家乡,才长出这样美丽的花朵。”
我惊诧于费伊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细腻的心思。他的心,应该如同玫瑰花瓣一样,柔软易感。费伊慢慢走到了花丛边,用细长的手指抚摸着花瓣,唱起了瑟芬古老的歌谣。那声音,让我的心神,都醉了。
以后的日子,我常常和费伊在玫瑰花丛中相见,我开始流连门外的世界,我走出了那座禁闭了我心灵的大门。可是,带我走出那座大门的费伊,却在我认识他不到一年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踪影。
我始终记得,在费伊消失之前,他在花丛中,对我说了一段话:“姐姐,以后要是我不在了,你就常常来看看这些望乡玫瑰,看着它们,就像看到我一样。姐姐,以后你不要再寂寞,其实,这个世界还是美丽的。”我把自己的身世,都告诉了费伊,他竟然全记在了心里。
后来,我才知道,费伊的父母因为一次意外丧生了,费伊也被一群从希腊来的人,带去了那里。
我很想念费伊,不知道他在希腊好不好。我时常去那片玫瑰花丛,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在那片花丛中,我仿佛可以看到费伊美丽的面孔。
时间久了,我竟然能听到玫瑰的密语,听到它们谈论那个越来越美丽的人。
它们说,费伊改了名字,叫阿布罗迪。一个和爱神一样的名字。我想,也只有费伊才敢拥有那么美丽的名字。
它们说,费伊成了双鱼座的黄金圣斗士,是所有圣斗士中最美丽的。我不知道什么是圣斗士,我只知道,费伊还是最美丽的。他的美丽,没有人可以取代。
它们说,费伊变得越来越傲慢,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成天只是对着他种的玫瑰说话。可我却明白,费伊他不是傲慢的人。费伊的心一定是被刺伤了,所以才用别人看不透的面具隐藏了自己。就如我当初,不敢走出那座门,把心事都埋在树下一样。
它们说,费伊滥杀无辜,残忍地害死了同伴。我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因,但是却坚定地相信,我所认识的费伊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听到那些玫瑰的密语。
那玫瑰,竟然一刹那间全部都凋谢了。我看着那些花褪色,枯萎,心底有凉凉的泪水滑过。这玫瑰,和费伊一样美丽的望乡玫瑰,都谢了。
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我梦见了费伊,他在梦中对着我笑。笑容就和当年我看到的一模一样。
“费伊,你回来啦?”
费伊还是笑,笑容越见凄凉,飘飘地说:“姐姐,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望乡的玫瑰,终究还是只能远远地望着家,望着遥远的故土。”
“费伊,你……”
“姐姐,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芙蒂忒。”我的声音轻轻的。
费伊的笑容逐渐变成了满足。他也轻轻地说:“我有一个很好的哥哥,叫撒加;你是我很好的姐姐,叫芙蒂忒。我终于可以见到我的爸爸和妈妈了……”费伊的声音越来越低,“姐姐,你说,为什么我们非要选择呢?”
费伊的声音终于消失不见,我从梦中惊醒,却久久不愿意睁开眼睛,似乎这样做,就可以再次见到费伊。
我又一次去了那玫瑰的墓园,凋谢的望乡玫瑰,依然没有发芽的迹象。我终于肯定了,那个玫瑰一般的费伊,一定是不在了。
玫瑰用它的精魂,埋葬费伊的美丽。
我的耳边,忽然回荡起费伊曾经唱过的瑟芬歌谣:
夜露下玫瑰璀璨,红的,黑的和白的,燃点极至的光。
玫瑰悠然,散发芬芳,迷人的,销魂的香。
我想要靠近那温暖,却被尖利的刺划伤。
即便是如此,我也如飞蛾一般,扑进那个泣血的胸膛。
我用生命追随,用美丽殉葬。

这个世上,还有谁见过开满玫瑰的墓园?望乡的玫瑰,可曾找到了栖息的家园?
这个世上,还有谁听过玫瑰的歌唱?望乡的玫瑰,始终流浪在贫瘠的土地,找不到回家的路。
这个世上,还有谁记得青石的墓碑上,望乡玫瑰最后的美丽?
我见过。
我听过。
我也记得。
因为,那是望乡玫瑰留在世上最后的浪漫。
那是费伊最后的痕迹。

挽歌:我爱我花园中的玫瑰精灵
它们和我一样美丽
我用尽心血浇灌
只是希望能让花朵更加绚丽
时间带不走
流水冲不散
这美丽将永远凝固在
它生命最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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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是关于放弃的故事,一轮在黑夜中灿烂的月,一曲在月亮背面奏出的泪歌。

调寄《秋蕊香》——
一夜西风,吹成万盏,娇妍玉菊飘香。丝丝舞月影,雅淡素新妆。玉星暗,犹自照宫墙。意凄还话天凉。徘徊处,诉诸心事,云断苍茫。
但记旧时天气,愁不尽光阴,神散空伤。对良朋,怎忍冷如霜?严师命,声厉字铿锵。忍悲抗令何惶?惆怅久,清音微响,郁郁参商。

悼——月魂

我的眼所看到的月,永远是灿烂着,散发出皎洁的光,那是月之灵;我的心所看到的月,却是黯淡着,沉沦在黑暗中的影,那是月之魂。

我第一次见到穆的时候,我十岁,穆七岁。
那年我赶着羊群经过帕米尔高原的山谷,隐隐见到有紫色的发丝飘动,一点一点随着风拂出绿色的树林。一只白色的小羔羊跑向那边,我也跟着小羊追了过去。
我从来没有见过就那么坐着,眼神恬静得可以溢出水来的孩子。我以为,所有的孩子,都应该和我一样,是调皮捣蛋令大人头痛的对象,可眼前的这个孩子显然不是。
“你好,你从哪来?”我很轻很小心地问,惟恐惊扰了眼前的孩子。那一刻,我忘记了我的调皮和闹腾,只是想着如何才能让这份宁静不被我突兀的声音打破。
穆转身对着我,用那双清亮的碧色眸子望着我,只静静看着,就使我仿佛被月光照耀着,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闪亮。可这个时候,我却突然想流泪。
我不是想哭,只是想流泪。
我的心直觉地告诉我,眼前紫发的孩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你为什么不说话?”我不认为这个过分秀丽的孩子不会说话,他只是找不到合适的人说罢了。我忽然发现,从见到这个孩子开始,我就像长大了十岁,突然就懂事成熟了。
我想知道他所有的往事。
我想,保护他。
毫无预兆地,穆说话了:“知道吗?他死了,他也死了。”我很迷惑,不知道穆口中的他是谁,可我知道,说这话的孩子很伤心。
我还要再问的时候,就听见了远处呼唤我的声音,我匆匆看了看又静静坐在那的穆,赶着羊群离去了。直到今天,我都还在想,若那天我一直和穆呆在一起,就算只那么陪着他坐在那里,或者他可以彻底忘记,选择在帕米尔高原过平凡的一生。
那样,穆会和我一样,现在也是子孙满堂,一家人其乐融融。
可惜这样的事情,只能是我的想象而已。
我第二天见到穆的时候,他显得更加沉静温和,他微笑着和帕米尔高原上的每一个人问好,在问到我的时候,穆尤其亲切,他笑着说:“你好,我叫穆,昨天谢谢你了。”我愕然,昨天我并没有做过什么,可这个比我小的孩子却用那样的笑容来感谢我。
若昨天没有见过那个让我想流泪的穆,我肯定会被这样的笑容所感染,如沐春光。而如今,我只看到了一个暗自躲在角落哭泣的,犹还要面带笑容的孩子。
我的心阵阵惊痛。为了这个把痛苦埋在心底深处的孩子,我一定要知道他心底的秘密。
于是,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穆。在我放羊的时候,我总喜欢绕道走过穆静思的山谷——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穆的山谷——对着他无声地说:“穆,有什么心事可以对我说,因为我会是你忠实的朋友。”
这时候,山谷的那边就会传来穆的声音:有时是一阵轻笑,有时是一阵叹息。我想,穆肯定是听到了我无声的话,才会用笑或是叹息来应答我。可他,从来不用语言来回答我。
穆到帕米尔已经有三年了。他对每个人都很亲切,把微笑带给了所有的人,我们的生活因为他的到来,变得温暖而阳光。我几乎快忘记了才见面时,穆是个让我流泪突然成熟的悲伤孩子。可那天我和往常一样,赶着羊群从穆静思的山谷走过之时,忽然听到了穆在对我说话:“吉尔,今天我接受了教皇的封授,成为了他之后的又一位黄金圣斗士。”
我惊讶于穆第一次说出这么坦率的话,在我的印象中,穆把心事都藏到了笑容背后。“你知道,我的生命几乎是他给的,他是我最尊敬的人。”穆说话的声音很快,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宁静,“我从没有见过我的父母,当我快要饿死的时候,是他救了我。”
“他带着我到处走,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到了帕米尔,他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这里盖一间小屋,平静的生活。’可是,他最后却摇头,说他不能那么做。而后,我们去了希腊,去到了那个有无数传说的希腊。
“自那以后,他变了。他戴上了厚厚的面具,虽还是一样的和蔼,却让我感觉到了距离,他不再是我最初遇到的人,也不再只属于我一个人,虽然,我已经称呼他为‘老师’。
“就在我倍感失落的时候,他出现了。他看透我的心事,温和地告诉我:‘你的老师肩负着太多的责任,他不可能只关心你一个人,你明白吗?以后,就让我代替他来照顾你。’我在那样温柔的话中长大,我不再是一个只任性地想要得到关爱的小孩,我从那时侯,学会了体谅别人。
“我原本以为,我们就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可惜我却留不住那样的时光。他死了,他也死了。”穆的声音逐渐在我的耳边淡去,我很想问穆,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却始终问不出口。我的喉咙间仿佛被尖利的骨刺哽住了,痛得让我想落泪。
我坐在了山坡上,呆呆望着又陷入静思的穆,突然有了别离的伤感。也许,这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穆了。
那真的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穆。虽然,我隐隐感到,穆还是在帕米尔高原,可却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每天还是赶着羊群经过那个山谷,也还是习惯在那里停留片刻,我自己都不敢想,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样毫无意义的举动,也许只证明了我一直在盼望着穆能回来。
日子一年年过去,我周围的人都已经忘记了,曾有一个带着亲切谦和笑容的孩子,给了我们春风一样温暖的感觉。可我却记得,不会忘,也忘不了。
忘不了穆的笑容,更忘不了的是他笑容背后的伤痛。我已经二十三岁了,足够强壮,也足够勇敢。我走遍了整个帕米尔高原,搜寻了脚下的每一寸土地,试图想找回那个失去踪影的人,却从来不曾找到。
有的时候,我甚至会想,穆的出现会不会是我的一场梦,梦醒了就再也找不到痕迹。在我怀疑起一切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帕米尔高原的人们,开始传说起一个神秘的青年,拥有惊人的力量。他的身边有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两人住在帕米尔高原最高的山峰上。
我知道,这一定就是穆了。我一定要上到那座山峰,再一次与穆见面。我想知道,过了这么久,穆是不是忘记了不开心的事情,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终于爬上了那座山峰,看到了一栋木头的小屋。我向那小屋走去,忽然就听到了穆的声音:“吉尔,你还是来了。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年,你还好吗?”我的脚步突然就停了下来,多年以后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我知道,穆没有改变,他心上的伤口,不曾愈合。
“穆,死去的人是不会再回来的,你再伤心也没有用啊!”我第一次冲着穆说出了盘旋在心底已久的话。
木屋里传出了穆轻轻的叹息。良久,穆又才接着说:“吉尔,你不知道,是他亲手杀了我的老师。”我被这句话震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原来这中间的曲折,竟是我不能想象的。
同样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杀死了另一个。我不敢想象这事情如果是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我会想杀了他给死去的老师报仇。穆当然也会有这样的想法,或者他根本就已经杀了他给恩师报仇,所以才会有如此哀伤的灵魂。
仿佛是感应到了我的想法,穆用一种很痛很伤感的声音说:“我没有杀死他。他是一位很强的战士,以我的实力没有把握能打败他。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他战斗,我不是怕死,而是不想与他拳脚相对。”
“那你为什么说他死了?”我很好奇。
“那是因为,从前那个关心爱护我的他,在挥拳杀了我的老师之后,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他的灵魂死了,人也死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又迈开了步子走向那座木屋。推开门,我却没有见到穆,只听到穆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吉尔,我要回希腊去了。他召集所有的黄金圣斗士回到圣域,我一定要回去。”
我知道穆一定要回去的理由,在希腊,有他最美好的回忆,也有最痛的经历。一切从那里开始,也该在那里结束。
“不管怎样,我等你回来!”我朝着天空大喊,内心充满希望。
那是我真真正正与穆最后的一次谈话,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了穆的任何消息。就连我和他心灵若有若无的感应,也被他切断了。
我只知道,穆去了希腊。
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习惯在夜色下,躺在帕米尔高原的草地看天上的月亮。我看着月亮发出皎洁的光,心里却想着月的背后,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常常想,在那团黑暗中,究竟还隐藏了些什么是我所没有看到的,也许当我看透那黑暗的时候,穆就会回来。
可今天晚上,天空没有月。
我已经连续十五天没有看到月色了。
我隐隐觉得,月不肯出现在天空,肯定是在祭奠着什么。我睁大了双眼,用心去感受一望无际的黑暗,任由心底的刺痛麻木全身。
穆再也不可能回来。我知道。

太阳落了,又会升起来,用光芒来照耀一切。
黑暗笼罩大地,也终于会有消退的时刻,在启明星亮起的一瞬。
只有那月亮,从升起到落下,永远都交织着光的灵与暗的影。一如我所看到所了解的穆。
我突然就明白了,月的背后,那黑暗的影子中,究竟有些什么。
在那团黑暗之中,依旧是一片光亮的世界。
那里,有蜂吟,有蝶唱;有微风,有涓流;有青草,有绿荫;有穆和他以及穆的老师,也有——我。
那里才是,我们追求的、向往的美好地方。
只是,当我真正明白这一刻时,却再也见不到穆,也等不到他回来了。
我所拥有的,仅仅就只有回忆而已。
我所能做的,仅仅就只有给我的小孙女讲月之魂的故事而已。
就在月亮升起的那一刻……

挽歌:风吹起了细细的微愁
我的心酸涩    不知道何去何从
怀念那曾经的温柔
包围着来的    是满溢的幸福
直至澎湃汹涌
我散开我淡紫的发
想缠住那流逝的温柔
却只能让心    再次平和从容
是谁说过
过去的    就只会在记忆中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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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4 21: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和第四个故事之间,是三月的轻寒。一个乍暖还寒的季节,一曲轮回中反复吟唱的悄歌。

调寄《折丹桂》——
千帆欲转星空熠,道是无人系。何辞冤辱赴来宫,诉不尽,追风翼。
浮沉几度迷烟起,何日流云霁?料知身后却浮名,共挽手,毋须誓。

悼——轻寒恻恻剪剪风

三月,微风剪剪,暖了春水,开了春花,可却还是感觉得到,空中残留的恻恻轻寒。
时间不停流转,三月一个接一个来。
过了三月,就是四月。
四月,不会再有恻恻的轻寒。四月属于明媚的春光。
我所熟悉的那个人,他永远活在三月。而我,也永远活在十六岁。

我一直生活在浪卷翻云的水里,他们都叫我三公主,我是钱塘江龙王的小女儿——绿珠。
初次见到他,是在我满十六岁生日的那天。我的父王准许我出海游玩,我兴奋得不能自己。这是我第一次去到广阔的大海,去看龙宫外辽远的天空。
我在深深的海底穿行,看到铺满细砂的海底长着柔软的水草,水轻轻流动一下,水草就随着摇动,仿佛是有生命的;丛生的珊瑚闪着迷人的色泽,各式的鱼儿游弋在珊瑚之间,就像是他们告诉我的,陆地上的鸟儿飞翔在树林之中。
我不知疲倦地游着,当我浮出海面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他。他坐在海边,藏青色的长发在微风中飘动,妃色的眸子灵动异常,竟然比龙宫中拥有最美丽双眸的二姐姐的眼睛,还要漂亮。
他看起来好小,站起来应该不会到我的肩膀;他看起来好寂寞,似乎没有一个朋友。我躲在礁石后面,悄悄注视着他,想着如何才能驱散他的寂寞。
我每天都躲在礁石后面看他,他也每天都来。有时候,他的身上还会有淤青的伤痕,这让我觉得陆地上的世界很残忍:那么小的孩子,都会有人欺负。难怪他看来寂寞。
我不知道日子过了多久,我只知道我越来越靠近他。从远远地看着,到现在的只有一石之隔。我考虑着,要不要从礁石后面探出头,去和他打个招呼,用我最灿烂的笑容,向他问声好。这时候,我的大姐姐找来了,她要我跟她回去。我久久不归,让父王很生气。
我只能跟着大姐姐回去。虽然我很舍不得离开,但也不能不走。我父王的脾气,谁都不能承受。听说,只有一个人,能让父王发不出火。那个人的名字叫波塞东。大姐姐理解我的不舍,她警告我,要我忘了他,我也试着努力忘记。
有的时候,越想忘记的,越是忘不掉。我被父王禁了足,不能离开龙宫半步。我只能央求水里的小精灵,带给我他的消息。他们只说,他每天都还去海边,身上的伤也越来越重,甚至有时还会绑着绷带。
我想亲自去看看他,想亲自去告诉他,不管有没有人在他身边,他都要学会自己让自己快乐。可我的父亲,不给我这样的机会。
他给了我两个选择。
或者答应去做波塞东的妃子;或者是放弃龙族三公主的身份,到陆地上做个普通的人。
我很矛盾。不是舍不得三公主的名衔,也不是舍不得龙族千年的生命,我只是舍不得我从出生就一直生活着的地方。
还有那美丽的,温柔的,深处开满鲜花的大海。
我还是选择了离开。就算以后我要靠着回忆来度过短暂的一生。
我死后,我的思念会在传说中化成欢笑与泪水的心,飞回到我的故乡,投进水面下那个鸣奏着深蓝旋律的,龙宫。
大姐姐和二姐姐心疼我,把她们出生时就佩带的宝珠给了我。有了姐姐们的宝珠,再加上我的那颗,我即便是失去了龙族的身份,也可以有千年的生命。我将永远保持十六岁的样子,永远年轻,永远长不大。
我在第一次见到他的地方上岸。姐姐们从水里浮出脑袋,跟我告别。大姐姐告诉我,说要是我觉得陆上不好,可以再回到水里去的。她会求父王原谅我。我知道姐姐们的心,她们不愿意和最小最亲的妹妹分开。
我点头,在他死后,我一定会回到龙宫。

我在那片海滩上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那是我辛苦了三个月的成果。
这里的冬天,一点也不冷,和在龙宫时,几乎是一样的。可就在今天,我突然感觉到了寒冷,微微的轻寒竟让我感到非常舒服。
今天,是三月的最后一天。我爱上了三月的恻恻轻寒。
而后就是他来了。这是我上岸以来,第一次见到他。
他已经长大了,比我还高出了半个头,也许,现在他比我还大一些了。可他眼中的寂寞还是没有改变。
“喜欢海吗?”我鼓足了勇气,开始与他交谈。
“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会经常来海边?”
他惊奇地盯着我,从我的话中,他知道我一定是在偷偷观察他。
“可我喜欢坐在海边。”他不再说话,只看着海面,眼神奇怪而执着。
我也不再说话。实际上,我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似乎是一个难以亲近的人。可我有时间,我会慢慢让他接受我。
太阳沉落,三月最后一天也结束了。
我以为,在他出现以后,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天天在这里见到他。可整个四月,我都没有见到他。
有一天,他回来了,在海边坐着,那样子像是在等人。一见到我,他就说:“我要去旅行,也许很久都不会回来。”
我听着这道别的话,才发现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难以亲近。
“我叫绿珠,你叫什么名字?”
“史昂。”
我一直住在海边等他。我知道只要他回来了,就一定还会来海边。
三月来了又去,他始终没有回来。我在这里已经住不下去了,我不变的容貌,会引起人们的恐慌。他们会把我当成女巫烧死。
我离开了,向东迁徙。向东走,我可以回到我的家乡,去看看千年都不会改变的江潮。或者,在旅行的途中,我可以遇上他。
两百多年过去了,我从西迁徙到东,又从东迁徙到西。我的衣服从繁复,变到简单,可我始终没有遇上他。
我再次回到了那个海边。以永远不变的十六容颜。
我不认为我还能再见到他。人类不会有像我一样的生命,再回到这里,也许只是要想怀念往事。两百多年的等待,我早应该死心,回到属于我的地方。我的姐姐和父王会用最热情的方式迎接我回去。
可,我,看,到,了,他!
虽然他又长高了,也换了一身沉沉的华丽长袍,藏青的头发也变得有灰白的色泽,身旁还多了一个紫发的小孩。可我知道,那就是他!
两百年了,他终于还是回来了!
在见到我的那一刻,他很惊讶。他会不会知道,我就是两百年前和他谈话的女孩?
“你的样子,和我很多年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我不语。能说些什么呢?我选择做一个不会说话的人。
时间改变了他的容貌,也改变了他原本的性格。他性子里一些固执别扭的东西被时间冲刷而去,只留下了温柔和煦。紫发的小孩依靠在他的身边,和眼前的海水,组成了一幅动人的画面。
他已经找到了他自己的快乐!也许是那个紫发的小孩,也许是时间的魔力,他不再是我两百年前所见到的,那个寂寞的人。
又是三月,最后的一天。我看到紫发的小孩独自在海边哭泣。
他,竟,然,不,在,了!
要是他还在,绝不会让这么小的孩子独自哭泣。
我该回龙宫了,去做回龙族的三公主。我的心愿,已经完成。

龙宫竟然早已经荒废,里面暗淡的样子,显示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我找了很多人问,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我离开之后,我的父王获罪,被波塞东灭族。我这才知道父王的用意,他让我去到陆地,却是让我避开死亡的灾难。
我无处可去,又回到了陆地。至少,那里还有他的气息,不像清冷的龙宫,只有我一个人。
我回去之后,才发现我根本就不该回去。就算是一个人生活在冷冰冰的龙宫,也远比知道真相要好。
他居然是被人杀死的!
我无法去猜测,他究竟是怀着一种什么心情,来面对死亡的降临。一如我当初无法明白,我的父王为什么给我那么艰难的选择。
可是,不管我明不明白,也不管他死的时候,有什么样的感触,我都相信,他是没有遗憾的。

三月,又是三月。
我依然流浪着,在每个不同的地方,看不同的三月。
所有地方的三月,都一样。
恻恻轻寒。
剪剪风。
我永远在十六岁中流浪。
他也……
永远在我三月的记忆。

挽歌:记得当时你们都还年轻
香草的味道    迷了我们整个的胸膛
我们都还想回来寻找
找回属于我们的那片   天堂
我用颤抖的双手    抚上你们洁白的目光
纯真的信念
串起了橘色的信仰
当烛火燃点新的希望
自由的歌声终会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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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4 21: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个是关于怜惜的故事,一片广袤无垠的沃土,一曲朴实无华的壮歌。

调寄《醉春风》——
寂寞怜花信,归期因谁陨?危崖风暖困新枝。润,润,润。巍耸宫前,柱栏石上,笑颜渐近。
胆气何曾损?睁眼犹自问!叹留遗憾在人间。恨,恨,恨。一束心香,引来明月,照君方寸。

悼——大地倾诉

如果有人问我,世上最美丽的颜色是什么,我会微笑着告诉他:世上最美丽的颜色是深深的褐色,和大地一样的褐色。

我记得在五岁以前,我是可以走路的。那时侯,我在原野上奔跑跳跃,微微的风带来不远处桐子花的香味,花香馥郁中,我是最快乐的孩子。
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改变了我的命运。我被车祸带走了奔跑的能力,从此只能坐在轮椅上行走。看着别的孩子在原野自由的嬉戏,我的心慢慢地变冷,直至再也没有热情。我终日冷冷地看着他们,冷冷地笑,然后冷冷地转身离去。
桐子花开了又谢,那群快乐如风的孩子已然长大,我也已经十八岁。到了这个年纪,早应该习惯身体上的缺陷,并且努力而认真地生活。可我还是沉溺在那场车祸中不能自拔,每天,我依旧去那片原野,承载我童年快乐的地方,看着新的一群孩子在那里嬉闹。仿佛这样,我就可以找回我失去的,时光可以倒流回我想要的那段日子。
有一天,我看见一个壮硕的身影出现在那群孩子当中。粗犷的面孔,憨憨的笑容,带着一点天真,一份无忧的喜悦,和那群孩子笑成一团。
“阿鲁迪巴哥哥,说好了哟,以后你都要来陪我们一起玩。”一个小女孩用娇嫩的嗓音说,微笑着把手中的一朵野花递到了阿鲁迪巴的手上。我看着小女孩的一举一动,忽然就愤恨起来。曾经,我也和她一样,拥有那样的笑容。阿鲁迪巴像是感觉到了我刀子一样的目光,转头看向我这里,他的眼睛与我的交汇的那一刻,我感到心里有某种久违的东西在发芽。
阿鲁迪巴对着那群孩子做了个手势,孩子们就四散开去,他径直地走向我坐着的地方。“你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的样子,应该很好看。”他说得很自然,而且很亲切。
很难想象,像他这样外表憨厚的人,会说出如此温馨甜蜜的话来。我冷然看着阿鲁迪巴,用嘲讽的语气回应:“像你这样四肢健全的人,怎么可能明白我们残疾之人的痛苦,说得倒是轻松!” 阿鲁迪巴并不为我恶劣的态度生气,反而呵呵地笑起来:“普通人和残疾人有区别吗?”
有区别吗?我在心底问着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区别。我和他们有一样的智慧,一样的才干,有的时候,我甚至比他们还出类拔萃,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可我却永远也无法奔跑,无法跟他们一样啊!“不能奔跑,是我最深的遗憾。”我轻轻地说,声音里少了平时怨恨的语气,却更显得苍凉。
“人生都是有遗憾的。你所羡慕的健康人,也在某些地方有着你看不到的遗憾。”阿鲁迪巴的神情看来有点恍惚,这段话仿佛挑起了他心里埋藏已久的事情。
我也有点恍惚,眼前的男子有种令人沉醉的气质,温暖又让人安定。我突然问:“你有遗憾吗?我是指比我身体残疾还大的遗憾。”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为什么非要去问这么敏感的问题?我等待着阿鲁迪巴的怒气。像他这样人,应该不会愿意别人去问他的往事。
阿鲁迪巴被我的问题问得有点愣神,看了我一眼,然后很平静地开始说起一段被埋藏的,他忘不掉的故事。

阿鲁迪巴出生在里约热内卢郊外一家小小的可可种植园里。种植园只有几亩地,全都种上了最好的可可树。尽管这些可可树是精挑细选,又经过了精心照料,可每颗树一年的产量也不过两千克左右,阿鲁迪巴一家人就靠着可可园微薄的收入维持生计。
在家里,阿鲁迪巴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和三个弟弟。一直以来,都是阿鲁迪巴照顾着弟妹。他的大妹妹洛斯患有先天心脏病,很严重的复合畸形者:心房间隔缺损,主动脉缩窄,伴随着心脏功能不全而引起的心力衰竭。医生说,除非进行手术,否则洛斯活不过十岁。而他的小弟弟才刚刚一岁而已。
可可丰收的季节,全家人都是要去到可可园摘可可豆的,那时候,阿鲁迪巴就要干三个人的活。摘完可可豆回来,阿鲁迪巴要帮助不能干活的洛斯加工可可豆,发酵,晒干,研磨,每一个工序都不能马虎,这样才可以提出好的可可浆,制造出最好的可可粉。同时,阿鲁迪巴还要随时照顾着小弟弟罗非,以便父母能有时间去市场卖可可粉,换回生活必需品。可承担这一切重任的阿鲁迪巴,不过也才刚满八岁。
困苦的生活并没有消磨阿鲁迪巴的志气,他从懂事起就有个心愿:希望能挣到很多钱,可以给洛斯做心脏手术。阿鲁迪巴有个小钱罐,里面装的都是他省吃俭用为妹妹节攒的手术费。虽然钱不多,只有几百雷亚尔,可阿鲁迪巴还是很小心地珍藏着。他相信,总有一天,钱罐里的钱会达到妹妹所需要的手术费。
这一年,可可的收获很好,每颗树的产量达到了二点五千克,看着满筐的可可豆,阿鲁迪巴心中充满了收获的喜悦:以今年这么好的收成,一定可以多存下很多的钱。也许不久就能给洛斯做手术了。
大雨一直下,已经持续了七天。潮湿的空气让堆积的可可豆长出不少霉斑,如果再不进行加工,所有的可可豆都会烂掉。
“哥哥,你说天气什么时候会放晴呢?没有晴天,是不可能晒干可可豆的。”洛斯非常忧虑,要是今年的可可没有一点收成,家里可能连饭也吃不上。阿鲁迪巴摸着洛斯的头,笑着说:“洛斯,你要笑着才好看哟,无论怎样困难,以后都要笑着面对,绝对不能皱眉,知道吗?”洛斯用力地点头,脸上绽出纯美的笑容。
“天气一定会放晴的。”阿鲁迪巴说,现在只能这么希望。
天气终究还是没有放晴,阿鲁迪巴眼睁睁看着可可豆烂掉,一点办法也没有。走在青翠的可可园中,阿鲁迪巴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只有在没有人的时候,他才敢泄露自己的情绪。没有了可可豆的收入,真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小朋友,有困难吗?”一个个子高高,头戴青铜面具的人站到了阿鲁迪巴面前,“说来听听吧,也许我可以帮你。”阿鲁迪巴从未有见过如此奇怪的人,大热的天气,还穿着厚重的长袍。可他却感觉到,在这沉沉面具的背后,有个温柔的小宇宙在燃烧,让人一心想信任他,依赖他。
阿鲁迪巴不自觉说出了所有的困难,和想治疗妹妹病情的心愿。“你会实现心愿的,不过有个条件。”戴面具的男子说得很轻松。
作为条件,阿鲁迪巴跟随面具男子去希腊,而他家会得到五年的经济补偿和妹妹洛斯的治疗费。

“后来怎样了?”我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不禁开始追问阿鲁迪巴。阿鲁迪巴的故事,让我知道其实我的残疾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比起这种无奈的分离,我能一直和家人生活在一起,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
“能怎么样?我到了希腊,成了黄金圣斗士。”阿鲁迪巴说得很简单。
“我不是想问这个,是想问你妹妹怎样了?”我决心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话一出口,看到阿鲁迪巴瞬间改变的脸色,我就责备自己会问出那样的话。从我见到阿鲁迪巴开始,他都是温暖和煦的,如今一下子面对阴沉着脸的他,我竟然有点害怕。阿鲁迪巴的长相有些凶悍,一旦真的生气,就十分可怕。
“她死了。”沉默很久之后,阿鲁迪巴还是说话了,“手术拖得太晚,洛斯死在了手术台上,那年她才六岁。”我的口中像是被塞进无数橄榄,一下子就酸涩起来。阿鲁迪巴所谓的遗憾,大概就是指妹妹的死吧。
阿鲁迪巴的话一旦打开,就再也收不住。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甚至还浮出了梦幻般的笑容。
“虽然洛斯死了,可我其他的弟妹却因为那笔补偿金,过上了还算是稳定的日子。”阿鲁迪巴笑得很开心,“不久之前,我回巴西看了他们一次。我最小的弟弟罗非今年十三岁了,长得很是活泼可爱,个性也很要强,一点也不肯服输。”阿鲁迪巴的脸上多了一抹深思的神色。
“当圣斗士很辛苦吧?”我隐隐听说过关于圣斗士的传说,那群为着正义和和平而战斗的人,应该比平常人背负着更多的责任。
“你也知道圣斗士?那你听说过十二宫之战吗?”阿鲁迪巴的眼神变得很奇怪,仿佛是发现了无价的宝藏,“那场战斗,叫星矢的家伙,让我想起了很多。”
“我一次又一次打倒他,他却再一次站起来,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好像罗非!我和他立下赌约,只要他切断我的黄金之角,我就让他过去。他做到了!”
我头一次发现阿鲁迪巴散发出这样的光彩,那样的光彩让相貌平常的他也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阿鲁迪巴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了。我看到他很小心地把那朵花捧在手心,感觉像是捧住了整个世界。
走了一段路,阿鲁迪巴忽然又回过头来说:“如果洛斯不死,今年应该十八岁了。”我无法抑制眼中的泪水,泪眼朦胧中,阿鲁迪巴的身影终于没了踪影。

我和阿鲁迪巴就只有这一面之缘。那之后,我听说他在后来战斗中死去了。
可我此后的一生都没有忘记他。那个被环境逼迫,后来却成为真正圣斗士的男人。
我再也没有因为身体的残疾而怨愤过。尽管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我仍然让自己笑着去面对一切问题。
那个在我生命中匆匆而过的人,给了我继续创造美好生活的勇气。
深色可以覆盖浅色,微笑可以稀释忧伤。我忘记了自己的残缺,尽力去关心身边更需要帮助的人。
我爱上了褐色,因为那个如同大地颜色一样的男子。
那是包容的、怜惜的心。

挽歌:我不曾想过    我们的生活会彼此折磨
但是我会静静的等候
总有一天     我们会回到往常
褐色的大地
你来做我们的见证
看着一切都变得
那么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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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个是关于挣扎的故事,一双背道而驰的身影,一曲内心深处响起的恸歌。

调寄《迷神引》——
最是此生迷离路,淡看烟霞秋暮。流光几载,落花飞絮。恨重重,当回首,思来处。往日难追忆,对笑语,倏忽华年改,因何阻?
暗老心残,默默还频顾。好景冰心,都辜负。楼阁高耸,入天际,难窥觑。望归云,云飘杳,滴清露。长夜凄凉意,算谁与?相怜光前影,共吟赋。

悼——海蓝色温柔

我知道我的记忆中,仅仅就只有温柔而已。无论世事如何变迁,那份温柔永远不曾改变——海一般蓝色的、忧郁的温柔。

我的家庭是欧洲著名的厨师家族,出生在这个家族的孩子,不管喜欢不喜欢,都必须继承家业,成为终身与食物打交道的人。我憎恨这样不成文的规定,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做厨师,我讨厌厨房里夹杂着鱼腥与菜叶的混合气味,也讨厌天天去触碰洗菜的水。
我向往的是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走着优雅的步伐,来回穿梭在那方小小的T型台上。而不是穿着肥大的厨师褂,缩在狭窄的灶台边,洗菜切菜。
在这样抗拒的情绪下,我长到十四岁也不能做好基本的砧板工夫,长辈们非常着急,决定让家族中最出色的厨师——我的叔叔带着我去修行,参加各地的美食盛会,以便熏陶我作为厨师的自觉。
叔叔和我旅行到希腊圣域时,正好遇上了当地一年一度的感恩节。圣域的人为了酬谢神恩,会在丰收之后举行美食大赛,选出最美味的食物,由教皇带去神殿祭祀众神。叔叔当然不会放弃这个证实实力的机会,立刻就报名参加,我也作为他的助手,进到了比赛的场地。
比赛场地设在希腊近海的海滩,由于教皇的到来,周围设置了不少守卫。我一直注视着站在高台上戴着面具的男人,虽然青铜的面具遮盖了他的样子,我却感觉得到面具下那个温和高贵的灵魂。那是因为站在他身边的两个少年,看起来都让人感到温暖。
褐色短发的少年脸上有股刚毅的执着,整张脸因为这种潜在的表情,显得线条十分硬朗;而蓝色长发的少年穿着一条海蓝色的长袍,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淡定平和的温柔。听周围的人说,那两个少年是教皇的弟子,所以我相信,在那面具下的灵魂是高贵的,只有高贵的灵魂,才可以培养出气质如此出色的弟子。
比赛开始后,我无事可做。我名义上是叔叔的助手,可却什么也不会。我再次看向教皇所在的高台,忽然发现蓝色长发的少年不见了。我十分讶异,立即便穿行于人群之中,开始寻找他。
那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少年特别在意,直到多年以后,我只能靠记忆去追忆之时,我才蓦然发现,少年吸引我的,是他浑身上下不自觉散发出来的温柔。长在严苛家庭教育下的我,一直都向往着这种温柔。这样的温柔,是我从家庭里得不到的。
我在场地的一角找到了他,走上前去问:“你怎么在这里?现在还在比赛,你不是应该在教皇身边听候指令吗?”蓝发少年微微一笑,道:“教皇身边有艾俄罗斯足够了,我应该加强周围的戒备,以免出现捣乱份子。”
“能成为教皇的弟子,应该是很光荣的事情,怎么你听起来似乎不太愿意?”我从小就拥有敏锐的直觉,能从人的表情看出他们内心深处的想法。“你很聪慧,看穿了我心底的秘密。可是这不是情愿不情愿的问题,而是责任。”蓝发少年的话十分简单,语气中却带着份骄傲。这让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震惊。
的确,出身在厨师家庭,做一个出色的厨师就是我的责任。盘旋在我心底对厨师的厌恶之情,忽然就慢慢淡去——因为那是我的责任。
“请你记住,我的名字叫洁茜娅,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出色的厨师,到那个时候,我们再次见面,你再告诉我,你的名字。”说完这话,我转身离开了他。这算是我与他之间的约定,等到再见之时,我要告诉他,我将自己的那份责任,变成了我的骄傲。一如他所做的一样。
那次美食大赛之后,我努力向叔叔学习厨艺,希望能变成最出色的厨师。刚开始是很困难的,我依旧不习惯厨房里的味道,可时间久了,我竟然慢慢喜欢起那股特别的味道来,我的厨艺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六年之后,我在厨艺界闯出了不小的名气,于是我决定去希腊,找那个不知道姓名的少年,实现当时的约定。

可是我问遍了圣域附近的所有居民,得到的回答都是:第二年的美食大赛,就只有教皇一个人参加,再没有见到那两个少年。
我明白,要知道他去了哪里,必须进入圣域,从他生活的地方去寻找。我凭着实力获得了圣域厨师的资格,走进那片神圣的地方。
起初,我只是厨房里的一个小杂工,但在我不懈的努力下,我终于获得了的认可,成为教皇的专署厨师。每天清晨,我都会为教皇送去提神的菊花茶,然后是每日三餐。夜里,教皇会不定时地叫我准备消夜,而当送消夜进去时,就可以看到教皇伏案工作的身影。
一见到这样的画面,我的心就不自觉地升起温暖的感觉,像极了当初那个少年给我的感觉。于是我很想看看那个面具下的人,究竟是不是记忆中的少年,可我见到教皇的机会只有送消夜去的时候,平时我送饭去,都见不到他的人影。
我更加努力地烹调食物,把我做厨师的喜怒哀乐都融进里面,如果教皇真是那个少年,我相信他可以感受得到。我那样做的后果,是让教皇取消了传召消夜,我连偶尔见到他的机会也失去了。
我当然不甘心让疑团继续留在心里,于是我开始有意无意地留意起教皇的一举一动:我送饭去教皇厅的时候,不会像以前那样迅速退出,我故意放慢脚步,凝神细听厅里的动静。我发现厅里偶尔会有压抑的叫声,低低的,如同受伤的野兽。
说实在的,那样的叫声让我很害怕,可我却像是上瘾般忍不住想去听。我觉得在这叫声的背后,隐藏着的是那个温柔的灵魂。我一直有向其他的勤杂兵打听教皇的事情,但却问不出什么来。他们只告诉我,八年前教皇下令封锁了教皇厅,此后就没有人可以随意进去。
我略微推算一下,教皇下令封厅的时间,刚好与他的失踪吻合,虽然这中间看不出必然的联系,我就是直觉地认为事情不简单——我决定跟踪教皇。
连我自己也被这个决定下了一大跳。在圣域生活了接近两年,我已经非常了解圣斗士厉害之处,更何况,教皇是从他们中最厉害的黄金圣斗士里挑选出来的,实力不言而喻。我擅自做出这种决定,其实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可我顾不了这么多。明明知道会送死,我还是固执地执行了我的计划。
那一天,我所见到的事情,成了我一生永不磨灭的记忆。
我看到教皇去黄金圣斗士的训练场,他全神贯注地看着一群少年,仿佛那群少年是他全部的希望。就算隔着那层冰冷的青铜面具,我也感到他的脸上肯定挂着笑容,熟悉的感觉再次包围了我。
是他,肯定是他!除了他,不会有人一再给我同样的感觉。我喜极而泣。
我看到他又去了苏力昂岬海峡,静静地看着浪花拍卷着礁石,眼神愤怒又悲哀。良久,我感到我所熟悉的温柔气息逐渐散去,一股凌厉的、仿佛可以席卷一切的杀气充斥在他的周围。而后,他把脸转向我隐藏的方向,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面具后的人,竟像是换了个人,那股暖人心脾的温柔竟都变做了阴鸷的气息。
他发现我了!看着他举起手积蓄力量,随时准备挥出拳头,我只能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死亡并没有降临到我身上,我睁开眼的时候,刚好看到他远去的背影。强烈的海风吹起他的长袍,一丝海蓝色的长发逸出衣角,在空中翻飞舞动。
这是我记忆中的颜色。
他最后去了一座高台,我知道那是历代教皇观星的地方,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入。我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跟了进去。
我看到他摘下面具,对着地上和他穿着同样衣服的尸体说:“老师,我来看你了。”这分明就是当初那个蓝发少年的声音。
“愚蠢,到现在你还忘不了一个死去的人吗?”忽然,我听到了另一个充满戾气的声音,这让我感到很惊讶,难道还有别人也在这里?
“你走,离开我!因为你所犯的错误,已经够多了!”
“你还不肯觉悟?我就是你,你也就是我,我所做的事,也都是你做的。我们共同主宰着这个躯壳,不是吗?”
我不禁惊呼出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他的体内沉睡着两个灵魂!我的惊呼让他发现了我,而他的手也掐在了我的脖子上。
他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大,我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可他的脸却真实地展现在我的面前。他真的是当年的那个少年!不过,他却只有半张脸还是当年的样子。另外半张脸,因为血红色的眼珠,变得狰狞无比。
我望着他的眼睛,一只湛蓝一只血红,妖异又无常。我淡淡地想,能死在他的手下,竟一点也不可怕呢。他也在看我的眼睛,慢慢地,他的手放开了我的脖子,而他那只血红的眼睛,也逐渐变回湛蓝的颜色。
“洁茜娅,你做到了。”他显得很高兴,“能吃到你做的菜,真的好高兴。”我仿佛又回到了八年前面对面的时刻,那种温柔满满地溢向全身。无论他是不是有两个灵魂,或者这八年中他做了什么坏事,他都还是我记忆中的少年。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们约定过的。”
“撒加。双子座黄金圣斗士。”
我微笑着,与他告别:“撒加,我要离开圣域了。以后,请你不要忘记今天的事,不要忘记你曾经放弃了杀我的机会。”你千万不要忘记了你的温柔,我在心底又悄悄加上一句,然后转身离去。

我虽然离开了圣域,却一直在打听圣域的消息,关于教皇的所作所为,我都知道。
他变得越来越古怪,下达的命令也越来越奇怪,我很伤感,这意味着他越来越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了。而当有一个少女自称为雅典娜,开始攻打圣域之时,我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或者,他挣脱那个罪恶的灵魂,重新找回温柔;或者就,永远沉沦。
所以,他的死讯传来的那一刻,我强忍许久的泪水终于汹涌而下。他终于还是回到了我记忆中的样子,用生命洗清了他灵魂里的罪恶。他可以不必戴着那沉重的面具,自由地在阳光下呼吸,然后用他感染过我的温柔,去感染每一个需要温暖的人。
他的温柔不曾改变!
他的温柔何曾改变?
每当我看到夜空中璀璨的双子星座,都会对着那些星星说:“撒加,你还好吗?我一直在努力着。”
是的,我一直在努力。我做出的食物,味道丰富多变,有评论家说,我的菜是魔术。可我知道,我还远远不够。
我的菜应该在多变之后,回归到最初的起点,找回我第一次做菜的味道。如同撒加一样,在经历长时间的挣扎之后,又重新回归到最初的样子。
那海一般蓝色的、忧郁的温柔。

挽歌:没有什么能使我放弃
放弃对生命的渴望
我热爱着那些孩子
也愿意把所有都倾囊付出
可你    为什么不离开我
为什么总是如影随形
今生我犯下的错误
要用生命去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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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4 21: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个故事还有一段插曲,一滴清澈的泪水,一曲无怨的悔歌。

调寄《恨来迟》——
浪卷翻云,惹动心绪,辗转难排。欲遣水逐流,竟平生意。又自徘徊。
更恨迟,人散酒倾杯,不见胞足归来。对满目飘花,遽然一笑。悲意深埋。

悼——灰蓝折影

每当我想起以前的所作所为时,他的影子就会自然地浮现,然后是一阵轻轻的燕子呢喃,还有微微的风吹过。

小的时候,曾经有人告诉过我,当一个人想买一块简单的热狗面包,都要搜遍所有的口袋,东拼西凑地找出身上每一块零钱,最后还是因为钱不够而放弃,继续忍着已经饿了三天的肚子时,那个人可以为了一口热汤,去做任何事情。
当时我并不明白这话的意义,因为我还从来不曾为金钱而忧虑过。虽然我并不是出身在富裕的家庭,可也过得衣食无忧,日子就在这种平静中慢慢滑过。
我十六岁那年,父母经营的小木料公司破产,负债累累。为了逃避债主追债,我的父母丢下我潜逃,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呆呆地在屋里等着父母回来,一天,两天,三天……直到那群凶神恶煞的人闯进来,我才忽然明白,我的父母是不会回来了。
“小鬼,你的父母欠我们五千万英镑,现在他们跑了,你就得替他们还债!”这话让我顿时愕然,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五千万英镑,是穷我一生也无法拥有的巨款,我根本就没有能力可以偿还。
“我没有钱。”我冷冷地说,却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升起一股绝望来。这时候,我才懂得那段话的含义,以及话里所包涵的深沉而无奈的绝望。我眼前的这群人,是不可能放过无法还钱的我。如果这时有人要我去为他做事,来抵偿五千万的债务,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于是,我就这样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他们是雅典高利贷集团,最早是靠着敲诈和抢劫,累积了原始资本,一跃成为希腊最大的黑社会组织。
起初我是很不情愿的,我不要过这种非正常人的生活。可每当我想起弃我而去的父母,就从心底升起无法抑制的愤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所谓的温情,连父母都可以为钱而置骨肉于不顾,我还能期待些什么呢?我麻木地重复着一样的生活,看着一样的嘴脸:借钱时候谄媚的笑,和还不出高利息贷款时惊恐的眼睛。我冷酷无情地按照组织的规矩来办事。该逼迫的逼迫,该追杀的追杀。
当他们的血喷溅在我的脸上时,我会忍不住战栗的快感。这血腥的味道,像极了十六岁那年,我初次体会人世冷暖的滋味。
我已经习惯,用冷酷来面对所有的人。

希腊船王梭罗家族的唯一继承人,朱利安少爷十六岁生日那天,许多名流汇集在船王海边的别墅中,共同为朱利安少爷庆祝。组织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发财的好机会,通过各种渠道弄来了两张邀请券,准备在宴会上大干一场。
本来这样的机会是轮不到我的,可是因为头子的一句欣赏我的话,我站在了觥筹交错的宴会大厅中。我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在往来的人群中,我感到异常孤独。
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人。他们脸上迷人的微笑,得体的谈吐,都在提醒着我,我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和他们早就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
我躲开了和我一起来的头领,在角落拼命喝酒,仿佛这样就可以抑制心底蔓延的孤独。
“你对于现在的生活很不满意,想改变却无力改变。”一个带点邪魅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自己想要的东西,都要靠自己的力量去争取!难道没有人告诉你这一点吗?”我第一次听到这么狂傲的话,不禁抬起头仔细打量起说话的人来。
眼前的人拥有出众的外貌,海蓝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湛蓝的眼珠射出凌厉的霸气。那是不可一世纵横睥睨的气势。“那是你的人生,不是我的。”我重新低下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不敢再看那张充满自信的脸。
“你最好赶快去告诉你的头领,不要想破坏朱利安少爷的生日宴会,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组织的。”男子轻轻地但是又很放肆地笑,让人无法抗拒他所说的话。我把男子的话转告给头领,头领微微皱眉,最后出人意料地放弃了这次行动。我虽然很疑惑,但还是保持沉默。不该问的话,我绝对不会多问。
此后不久,全世界下了一场罕见的暴雨,许多地区都发生了台风和海啸,死伤的人不计其数。组织也因为这场灾难遭受到严重的打击,好些核心成员丧生,我也在台风中受了重伤,住进圣锡安医院接受治疗。
幸好这场暴雨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混乱的世界秩序也在暴雨之后迅速得到了恢复。一个月后,我终于可以坐在轮椅上去医院的花园散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我的心里像是有鸟儿在歌唱。
我喜欢这样轻松的心情,看着打着石膏的腿,我希望它永远也不要痊愈。在医院的这段日子,我习惯了这种平静,甚至是平淡的生活。
没有杀戮,没有争夺,只有让人眷恋的宁静。宁静又悠远。
“你的气色看起来很好,这样有助于身体的恢复。”我的耳边响起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这让我感到很惊讶。眼前的人,赫然是朱利安少爷生日宴会上我遇到的那个人。他穿着洁白的大褂,眼神和蔼而亲切,跟我第一次见到的他,判若两人。
“不要太惊讶,我叫加隆,来这家医院做义工已经有两个星期了。”叫加隆的男子笑得清澈,在淡去他一身的霸气之后,却更显光彩夺目了。这时候,有阵阵微风吹过,成双成对的燕子在空中飞掠而过,我只觉得加隆如同降临人间的天使。
“你是天使吗?”我的印象中,只有天使才能有如此纯净的笑容。
加隆依旧笑着,那笑却变得惨痛无比,他的眼眶里泪光流转,可是他硬是倔强地不肯让它们滚出来。“我是天使?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我跟你一样,都是做尽坏事的人。哦,不对,我所做的比起你的来,更加不可饶恕。”加隆的话,仿佛是从灵魂深处裂出来的痛,刺骨又凄凉。
“是我亲手害死了我的孪生哥哥。我不断刺激他,最后让他走上了自我毁灭的道路。可笑的是,我却并没有意识到这点,还妄想着去完成他不能亲自完成的心愿。无休止的战斗,到头来才发现我所对付的人,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多么可笑,我像个小丑一样自导自演,把所有的人带进了痛苦的深渊。”加隆的面孔微微有些抽搐,说话的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
我忽然想笑,而后就真的笑出来了。原来他和我是一样的,双手都沾满鲜血。“你现在所做的事情,足以抵偿你犯下的错误。”我淡淡地说。他已经不再是我最初见到的那个狂放霸道的人。他曾经做了错事,但却可以从往事中摆脱出来,这一点让我十分佩服。
而我,永远不可以爬出黑社会的泥潭。对人的怀疑和失望,让我看不清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加隆看穿了我的心思,对我了一句我一生都不能忘记的话。他说:“只要有决心和勇气,没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做到。”接着他又说:“该弥补的过错还没有完,我要去完成哥哥的真正的心愿。你知道吗,我以前从来就没有叫过他哥哥。”
加隆给了我最后一个笑容,把我推进病房,潇洒地离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这是永诀。我自然而然地就明白了,今后该走的路。

两个月之后,我出院了。我回到组织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见头子,告诉他我要退出组织。头子很平静地听完我的话,只问我道:“你确定要退出?”我摸不清头子意思,但我要照自己的想法做。早在很久前,我听说过黑社会对叛徒是格杀勿论的,我执意退出,也许会让我付出生命的代价。
“是的。”我清晰而坚定地回答,只要有决心,没有什么做不到。
头子看着我,一惯不露声色的脸上也有点可惜的意味,他沉声说:“你知道退出等于什么吗?那是宣布你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我知道。”我十分清楚,正因为我太清楚后果,我反而很镇定。
头子的脸浮出阴恻恻的笑,说道:“你可以离开,但是得付出代价!今天我放你离去,作为你对组织多年辛劳的报酬,至于明天,我想你是知道的。”头子的话让我不寒而栗。可是,我所决定的事情,是怎么也不会改变的。加入组织的十二年,我还是第一次对明天充满期待。
为了躲避组织的追杀,我四处藏匿,日子过得很艰难。但我一点也不后悔。在三年之后,组织被警察破获,我终于可以不必东躲西藏来生活。
是加隆,他给了我选择新生活的勇气,他是给予我新生的人。我就拼命地想找到加隆,让他看看现在的我。我也和他一样,告别了过去。
我打听了很久,才从一个老人口中得知,加隆是传说中的圣斗士,可我依然没有找到他。于是,我想去传说中圣斗士居住的圣域怀念一些什么,却被老人告知圣域已经被封闭,没有人可以再进去。
这些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在老人告诉我圣域的具体位置后,我趁着夜色混入了那巍峨雄壮的宫殿。
从最底下的白羊宫,我一步一步走上去,就越来越感觉到这青石的墙下,飘荡的都是庄严肃穆的气息,压得人有些难受,却又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无法放弃的使命感。走进教皇厅时,我忽然发现脸上有凉凉的水珠滚落。
教皇厅里有很多暗红的血迹,那干涸的血迹让我开始幻想,这里曾经有过激烈的战斗。加隆的血,肯定也留在了这大厅里。无论怎样艰难,他也一定不会退却。
现在,能不能再见到加隆,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也许,他就在某个地方,像以前在医院那样做着帮助别人的事。也许,他早不在了。
这一切,都不再重要。

我参加了世界红十字组织,把毕生的精力都贡献在救死扶伤的事业中。每当我看到一条垂危的生命被救回,就觉得身上的血腥味淡去不少。
许多年以后,当我老得走不动的时候,我分明看到加隆的影子就在眼前对着我笑。
谁说污点不可以洗去?
谁说错误不可以弥补?
我和加隆共同见证着一句古老的话。
浪子回头,金不换。

挽歌:从来都不曾有孤寂
但从你离去
我开始觉得寂寞无助
我以为    给你一颗征服天下的野心
就能把你从痛苦中解脱
却没有想到     这让你陷进了更深的地狱
今生    你未完成的志向
我都将继承
我在为你而战的过程中
感到你从没有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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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个是关于伤痛的故事,一个孤傲且孤独的灵魂,一曲黄泉之路的凄歌。

调寄《归去来》——
晓雾幽冥雨。阴云坠,碎红无数。黄泉路上香销处,恨凄清,留不住。
冷堪还伴积尸飓,性狂傲,砌成别绪。多情不似无情苦,休相望,可归去?

悼——刹那烟花绽放

假如不是因为与他的相遇,我不会知道什么是铭心的痛。那个伤痛的灵魂在燃尽所有之后,只能用孤傲来面对一切。

时至今日,我都无法弄清楚,在大学选择科系时,我会选医学。更让我不解的是,我竟然选了外科做为主修科目。虽然,我成为了一名外科医生,但我就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选择它。
我其实并不喜欢与手术刀打交道,一旦我拿起手术刀,就意味着我得面对无法预料的生死。他们或者是因为交通意外,或者是身体某些器官机能受损,只要躺在手术台上,就注定了两个结果。也许是痊愈离去,也许是被静静地推入那间永远充满阴冷气息的房间。
原本以为,在看过太多死别之后,我会平静地面对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死亡,可我却无法淡然处之。尤其是看着家属在一旁失声痛哭的样子,我也忍不住会想陪着一起哭。我的导师就说过,我的感情太过丰富,这会影响我最为医生的判断力,阻碍我在医学领域取得更大的成就。
可我控制不了我的感情,人间最悲哀的事情,不就是生离死别么?我依旧拿着手术刀,尽力去挽救每一个病人的生命,我也依旧会在病人去世之后,想陪着家属一起发泄悲伤的心情。
我开始怀疑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我开始责问自己,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医生?就在这时,我遇到了他,一个叫做迪斯马斯克的孩子。
他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却带着一点世故的成熟与郁郁之气。他很着急地和护士长说着什么,我好奇地凑过去听,才发现他是在要求护士长能派一个医生,跟着他出诊。护士长很耐心地解释道:“不行。医院有规定,没有院长的批示,我不能随便派医生出诊。”
那孩子显得有点气急败坏,立刻就问:“院长在哪里?我找他去说,科林等着医生救命呢!”护士长很抱歉,但还是微笑着告诉他:“院长去外地出差,要三天后才会回来。”那孩子很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离开医院。
“小朋友,你等等。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我忽然想知道那个孩子的事情,出声阻止他。那孩子并不回头,也不回答我的问题,径直向医院外走去。他的举动无疑引起了我强烈的兴趣,于是我又说道:“告诉我你的名字没有坏处,你跟我说了,我就与你一起出诊。”
我的话让那孩子猛地停下脚步,急急转过身,有些怀疑地问:“你能治病吗?”
“我叫凯日曼,凯日曼医生。”我微笑着说。那孩子一听,马上就跑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就要走,一边走一边告诉我说:“我叫迪斯马斯克,住在圣域。”我不由自主地被迪斯马斯克拖着向外走,只得转过头交代护士长,让她把我的看诊时间调到下午。
迪斯马斯克一句话也不说,走得相当急,而我却想着他刚刚说的话。他住在圣域,难道他是传说中的圣斗士?“迪斯,你是圣斗士吗?”我自小是听着圣斗士的传说长大的,对这群人有非常浓厚的好奇。
“凯日曼医生,请你先不要问这个问题。”迪斯马斯克的口气相当不满,“作为医生,你的责任是尽全力去救治病人。”我被他的话说得很不好意思,身为医生,我竟然忘记了把病人放在第一位。“说说科林的病情吧。”为了掩饰我的尴尬,也为了了解更多的情况,我把话题转移到了科林的病情上。
说到科林的病情,迪斯马斯克的话就多起来,他说:“科林和我是一起长大的同伴,从出生起,我们就没有分开过。科林的病很奇怪,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医生,都说不出原因。他只要一剧烈运动,就会呼吸困难,医生都说是先天不足,要好好调养。可是他却……”我听得正有兴致,迪斯马斯克忽然停下了,我看他的脸上有抱怨的神色,但更多的是无法保护朋友的自责。
此后,无论我怎么问,迪斯马斯克都不肯再说一句,只走得更快了。我也就此停止发问,快步跟上他的步伐。
尽管我了解了一些关于科林的病情,但在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大大吃了一惊。科林半躺在一间木板搭成的简陋小床上,嘴张得很大,仿佛想借此多吸进点空气。由于缺氧,他的脸已经成了酱紫颜色,而最令人吃惊,却是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那些伤痕明显是人为造成的,这说明科林是被人毒打之后,导致旧病复发。
“医生,你一定要救救科林!一定要救活他!”迪斯马斯克哀求着。我立即开始急救措施,给科林挂上氧气罩,然后处理他遍布全身的伤痕。我发现,在我来之前,就已经有人帮科林做过简单的护理,这让我少费了不少工夫,我肯定地对迪斯马斯克说:“你放心,科林不会有事情的,他会好起来。”
我的话让迪斯马斯克长长松了一口气,忏悔似的对着我说:“医生,科林身上的伤,是我打的。可是我不是故意的,他身体本来就不好,还硬是逞强要和我一起练习,我又不可以让着他,就只能见拳头都落在他的身上……”
我打断迪斯马斯克的话,安慰他:“这不是你的错,科林也不会怪你。”迪斯马斯克抬起头望着我,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我摸摸他的头,突然感到今天很开心。我走的时候,迪斯马斯克半是叮嘱半是自语地说:“医生,你要好好加油,成为最棒的医生,把科林的病彻底治好。”我暗自把这话记在心底,它成了我前进的动力。
后来,我就时常抽空去圣域看迪斯马斯克和科林,那里的守卫也没有阻拦我,显然是迪斯马斯克已经预先打过招呼了。这期间,迪斯马斯克告诉我很多他和科林的事情,我知道他和科林都是巨蟹座的备选黄金圣斗士,也知道科林是舍不得与他分开,才勉强跟着他一起做了备选圣斗士,而他也常常为不能很好地照顾科林感到沮丧。
我的医术有很大提高,尤其是关于先天疾病方面,有了重大的突破研究。正当我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迪斯马斯克时,我却被医院派遣出国,去世界各地做医学交流。这个消息来得太快太突然,让我竟然来不及和他们告别,就登上了去非洲的飞机。

我一去就是两年。当我又再踏上希腊的土地时,禁不住感慨万千,这两年来我想得最多的,竟是那个叫迪斯马斯克的孩子和他的朋友科林。我甚至没有先回医院报到,就直接去了圣域找他们。
圣域的守卫兵换了新的,我一个都不认识,也就无法进去,只得托他们带口信给迪斯马斯克,说凯日曼医生在齐勒医院等他相见。
我不知道这话传没有传给迪斯马斯克,也许他是知道而不愿意来,反正我在医院没有等到他。日子久了,我也有些失望,渐渐淡了心。偶尔有想起他时,我只觉怅惘,他竟似不记得我了。
春日的午后,阳光暖暖的有沁人心脾的味道。我走出医院,在逼仄的小径上漫步。这条小径通向医院旁的墓园,原本我是从来不去那边的,那里累累的墓地会让人感到可怕的阴冷。可今天,我鬼使神差地走向那边。
墓园里遍植冬青,庄严中又透出肃杀的气氛。我看见靠墙的一座墓,光秃秃的一片,竟连棵草也不长,还有个人影立在墓前,垂着头,一动不动,似乎在凭吊什么。我不禁向他靠过去。
我走路的刷刷声惊动了他,他忽地转过头来,狠狠地盯着我看,眼神锐利,倨傲又冰冷。
“迪斯,是你!”我在看清那人面容之后,惊呼出声。迪斯马斯克改变了许多,虽然依然还是两年前的轮廓,但眉宇之间却变得阴气森森的。我竟找不出一点他原有的气质。那世故的成熟和郁郁之气蜕变成看尽世事后的绝望,以及在长久绝望之后衍生出来的阴狠。
迪斯马斯克一身黑衣,略微苍白的脸在黑衣的映衬下更显得惨白。他也有点惊讶,看来是还记得我。“你好吗?科林好吗?”我问。迪斯马斯克的目光有一瞬间停留在我身上,但也只是一瞬而已,他越过我的身体,向墓园外走去。
他的背影在阳光的照射下,竟显得异常寂寥。我想出声叫住他,最后却无法叫出来。我的喉咙堵得厉害,发不出一点声音。迪斯马斯克一闪即过的眼神和未曾停留的脚步,让我感到与他之间已经裂出一条,我再也无法跨越的鸿沟。他再也不是那个,对着我讲往事的孩子。
我转过头,不敢再看他的背影。往日的一切都成过眼云烟,我们已然回不去了。
我呆立片刻,准备离去,忽然发现这光秃秃的墓前,有一片黄土被水润湿了。当空的艳阳和周围干燥的土地告诉我,这不可能是雨水,只可能是——迪斯马斯克的眼泪。
这座墓没有墓碑,我不知道里面是谁,会让那个看起来决不会落泪的人,掉下如此多的泪水。轻轻叹一口气,我决定忘掉今天看到的一切。我想保留的,是迪斯马斯克最初与我相见时的样子。
有一点点早熟,有一点点沉郁,还有言谈举止之间流露出来的赤子之心。
要不是后来收到那封信,迪斯马斯克会逐渐从我记忆中淡去,找不到一丝痕迹。可我收到了那信,他亲手写给我的信。
信是由一个圣域的守卫兵交给我的。他看起来很不耐烦,似乎是不愿意做这件事情。“这是迪斯马斯克大人要我转交给你的。”他的语气不自觉地带着点厌恶,把信扔到了我的手中,就转身欲走。
“等一等。”我立即叫住他,“迪斯他还好吗?”他只顿了顿脚,边走边说:“他死了。像他那么阴阳怪气又整天与死人为伍的人,还是早点死了好。”这话说得没有一点遮拦,毫不尊敬迪斯马斯克黄金圣斗士的身份。
我打开信一看,却是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医生,你所看到的那座墓,是科林的。我在黄金圣斗士的选拔中,亲手杀了他。”

我无法料知,迪斯马斯克与科林的那场战斗是如何惊心动魄,只是从这短短的信中,看出迪斯心中的伤痛有多深:死别并不是最痛苦的,最残忍的是亲手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我也无法得知,迪斯为什么会把科林葬在圣域外的墓园,也许是科林自己的意思,也许是他再不能与科林朝夕相对。我这才知道,迪斯何以变了一个人。
他倨傲地对待所有的人,这大概是他在伤痛之中,找到的唯一一种不伤害别人的方式。
有了这层认识,我对于生老病死不再那么执著,作为医生,只要尽力去救助每一个病人就足够了。
只是,每当我想起迪斯马斯克时,总会觉得惘然,总想再亲自问他一句:
迪斯,这样做,你快乐过吗?
然后,我总是会为这个无法问出的问题,自己做个总结。
无论迪斯是不是快乐,在死的那一刹那,他放下了背负已久的伤痛。
那一刻,如同烟花的绽放。
转瞬即逝。

挽歌:我对自己说
我喜欢黄泉的幽灵和鬼火
那才是我的忠实同伴
可我却忘了
曾经也有人为我拂去忧伤
我用倨傲的面孔
拒绝了别人
也拒绝了自己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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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4 21: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个是关于真相的故事,一种刻骨的背叛,一曲在流言中传唱的哀歌。

调寄《惜分飞》——
望眼欲穿人已去,愁到眉峰难驭。离恨平分取,化作流水归寥绪。
凛凛风骨何曾惧?遍觅朝朝暮暮。他日来相晤,笑观花落飞摇处。

悼——沉淀的褪色记忆

那天,我对他说,让我来做你的哥哥,从此你再也不用感到害怕。我们都忘记了:其实,他比我大。

我依稀记得三四岁时候的事情,那时我的身边有一群玩伴,日子快乐得如同春花朝露般明澈。
我的爷爷是圣域的守墓人,看守着圣域故去圣斗士的墓园,我随着爷爷住在墓园旁边,结识了他们。恬静和煦的穆,热情爽朗的艾欧里亚,飞扬洒脱的米罗,老成稳重的修罗,冷淡自持的卡妙,轻灵美丽的阿布罗迪,还有两个温柔可亲的大哥哥撒加和艾俄罗斯。我常常跟在他们后面,看他们训练,然后在训练结束之后,陪着我一起玩。
由于我的年纪最小,他们对我都很好,很照顾我。可我最喜欢跟着艾欧里亚,他总喜欢摸着我头,揉乱我的头发,笑着说:“萨柯,你这么小,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哟。”这时,我一定会红着脸和他争辩:“艾欧里亚,你不也才六岁,比我大一岁半,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时候的我,努力想证明我年纪不小了,不再是他眼中的小孩子;现在的我,却只想回到从前,让他再次摸着我的头,问我什么时候长大。
我清清楚楚记得发生变故的那天,爷爷给我插好了蜡烛,要庆祝我六岁的生日。我吵闹着一定叫艾欧里亚等人一起来,才肯吹灭蜡烛。爷爷被我闹得没有办法,只好允许我去找他们。
这些日子我都没有见到他们,听那些守卫兵说,他们忙着进行教皇给的特训,几乎不走出圣斗士训练场一步。我隔着密密的树林望向那边的训练场,却不见往日热闹的情景,四周静得有些可怕,我只觉有股莫名的寒意直升脑门。突然地,树林后传来了极大的咚咚声,像是有人在用力锤打着什么。我快步绕过树林,就看到艾欧里亚独自一人站在树下,正用拳头不停地击向树干。
“艾欧里亚,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我飞快地冲过去,用手拉住他撞向树干的手,“训练也不用这么拼命,你看你的手都受伤了。”艾欧里亚的一双手血迹斑斑,树干上也有许多殷红的血迹,看来他是在这里打了很久的树干,才会伤成这样。
艾欧里亚甩掉我的手,又重重地击向树干。我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再看向艾欧里亚,他的手已经软软垂下,似乎是手骨折了。“出什么事情了吗?”就算我年纪小,看到艾欧里亚这样的举动,也知道是出事了。艾欧里亚不回答我,突然就跑开了。我预感到事情的严重,到处去找别的人,想问出原因。
穆不见了,整个圣域都找不到他。米罗被派去了米诺斯岛修炼,两天前走的。卡妙对于我的疑问,只装作没有听见,冷冷的脸上看不出有一点异样。阿布罗迪则是一心扑在了他的玫瑰花上,整日呆带花园里不出来,连人影也看不到。
我只好去找修罗。说实在的,我有些害怕修罗,有的时候他沉默得比卡妙还厉害。我能习惯卡妙的沉默,却不能忍受他的。那天的修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可怕。他的眼睛血红血红的,像是好几天没有睡觉,脸上那种迷茫又痛恨的表情,现在我都仍然记忆犹新。他只跟我说:“艾俄罗斯背叛了雅典娜,居然想亲手杀了她!”
艾俄罗斯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件事情实在是太震惊了。我急匆匆离开了修罗,想去找艾欧里亚,虽然我并不知道见到他以后,该对他说些什么。
我在半路上被爷爷截住了,他硬拉着我回到家里,不准我再出门去。爷爷很郑重地警告我说:“萨柯,你记住,我们只是圣域里看守墓园的杂工,许多事情不是我们该知道的。以后,你别去找他们玩了。”我不明白爷爷话里的意思,只是很单纯地讨厌起爷爷来。他不准我和我的玩伴们一起玩,是个很坏的爷爷。尤其是想到,我见不到艾欧里亚,不能分担他内心的痛苦,就越发怨恨爷爷。
背叛女神的人,是艾欧里亚的亲哥哥!他怎会不痛苦又绝望?在他的心里,又有多少无法倾吐的耻辱?
几天之后,我趁着爷爷不注意,偷偷溜去圣斗士的训练场,想找艾欧里亚安慰他几句,却意外的发现那里并没有他的影子。而其他的人,卡妙,修罗,阿布罗迪还有我不知道名字的圣斗士备选人,都在那里训练。
我问在场边守卫的杂兵道:“叔叔,你知道艾欧里亚为什么不在这里吗?”那个杂兵很轻蔑地回答道:“叛徒的弟弟是没有资格呆在这个训练场上的,他在树林对面的山谷里训练呢。”我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刺痛,什么时候,连这些杂兵都敢如此轻慢艾欧里亚了?难道就只因为他是叛徒的弟弟?
我无法抑制内心的冲动,狠狠打了那个杂兵一拳。他没有料到我敢这么做,有些愣愣地看着我,我趁着他发愣之际,迅速地跑走。我知道他在站岗,不敢来追我,还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气得他整个脸通红。
我很快就穿过树林,到了山谷。艾欧里亚看起来平静多了,专心地练拳。我一直未停的脚步忽然就停了,我问自己,这样去打扰他好吗?他看起来似乎已经没有事了。我的脚步怎么也迈不出去,只能在岩石后面看他挥拳。
从此以后,我每天都去山谷看艾欧里亚练拳。虽然我们没有交谈,更没有见面,可我觉得我们之间,并没有因此产生隔阂,反而越来越近。

日子就在我默默的注视和艾欧里亚拼命的练习中度过。我以为,任何不愉快都会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淡去,艾欧里亚因为哥哥背叛而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也将不会存在。我们会回到以前一样,一群伙伴又聚在一起玩耍。
可是我错了。
叛徒永远都是叛徒。透过血缘加诸于艾欧里亚身上的耻辱,不会被时间洗去。虽然艾欧里亚早已经获得黄金圣斗士的身份,但是人们异常的眼光依然没有改变。在这种近乎刻意的鄙视下,艾欧里亚越来越沉默,眼神也越来越固执。
我知道他是想追寻真相。他的哥哥为什么会成为叛徒,而那个曾经和他哥哥一起照顾他的撒加哥哥,又去了哪里?
我十九岁那年,一天清晨,我早早的被爷爷叫起来打扫墓园,做完所有工作之后,也不过才八点多而已。这时候,爷爷正在进行每天必做的慰灵仪式,我闲着没事做,就去了艾欧里亚练拳的山谷。我每天去山谷的时间是固定在中午的,爷爷在这段时间要睡午觉,我的行踪才不会被发现。
我不知不觉到了艾欧里亚训练的山谷,和往常不一样,我听到的不是他练拳的声音,而是一种哽咽的抽泣声。我看到艾欧里亚伏在一块岩石上哭泣,他哭得那么伤心,仿佛是失去最心爱玩具的孩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艾欧里亚才停止哭泣,我只觉得脚已经隐隐发麻。他终于开始练拳,我抬头一看,才发现已经接近中午。我突然就明白,艾欧里亚这样哭泣并不是第一次。以他的身手,早该发现我在一旁偷偷看他,他是刻意避开我在的时间哭泣。
他那么痛,却还在担心我的感受。我再也无法躲在暗处看着他,走到他身边,很认真地说:“以后,我来做你的哥哥,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你都可以和我说。”艾欧里亚定定地望着我,犹带着泪痕的脸都是依赖的神情,他把头埋在我的肩上,含糊不清地喊道:“哥哥,哥哥……”
艾欧里亚告诉我,他奉教皇的命令,要去日本找回失踪已久的射手座黄金圣衣。这是他长久以来的心愿。我心里升起莫名其妙的恐惧,早在几年前,我就隐隐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艾欧里亚执着地追寻真相,到最后或许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你不去,可不可以?”我明知道留不住他,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艾欧里亚摇摇头,道:“我今天傍晚出发。”
艾欧里亚走后,我焦急地等着他回来。这时,失踪十三年的穆回来了,去东西伯利亚教导徒弟的卡妙也回来了,整个圣域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气势。
爷爷又一次禁止我出门,我了解他的苦心,这是避免我卷入复杂的争斗。那些天,我常常会听到许多奇怪的声音,这让我心惊肉跳。
当爷爷走进来,告诉我准备五个墓碑时,我立即惊悚地问:“刻谁的名字?”我害怕会在石碑上刻上艾欧里亚的名字,从内心深处感到害怕。
“迪斯马斯克,修罗,卡妙,阿布罗迪,撒加。”爷爷的话让我松了口气,随即就感到心痛。这几乎是我小时候所有的玩伴,他们也是艾欧里亚的玩伴啊。
墓碑做好的那天,我终于见到了艾欧里亚。来参加葬礼的人,都显得很安静,谁都不说话。一向和煦的穆脸色阴沉沉的,米罗也失去了往日飞扬之气,木然地站在角落。艾欧里亚的神情最奇怪,那是混合着痛苦和骄傲的矛盾。
我走到艾欧里亚身边,悄悄问他:“你哥哥的事,弄清楚了?”他对着我笑,笑容中的哀和伤也掩饰不住他的骄傲:“我的哥哥不是叛徒。”
“可是,我宁愿不知道这一切。”艾欧里亚又轻轻说一句,就看着新垒的墓不说话了。我退到一边,注视着他,也不再说话。艾欧里亚他感觉到了,他感到事实真相是残酷的!圣斗士的感觉远比常人敏锐,连我都有所察觉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夕阳慢慢沉落,墓园里阴阴的,艾欧里亚抓住我的肩,问我:“萨柯,不管真相如何,我们所拥有的那段记忆,都是永恒的,是不是?”我点头。
就算真相再残酷又如何?我们只需要记得美好的那段时光。就算记忆在时间中褪色,它也还是忘不掉的欢笑。

艾欧里亚来和我告别的那天,我一点也不觉得悲伤。我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也知道他这一去,很可能再也不会回来。可我还是不觉得悲伤。
他像以前一样,摸着我的头,揉乱我的头发,说:“萨柯,你终于长大了。”就因为他这个举动和这句话,驱散了我离别的伤感。
因为我知道,就算死亡,也带不走我们曾经共同拥有的记忆。

挽歌:我绝不相信哥哥的背叛
就如同我始终信仰女神
我不顾一切
就为了证实一个真相
我的执着    在真相揭晓的那一刻
却只剩下了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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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个是关于领悟的故事,一声清越的吟诵,一曲缭绕在檀香中的静歌。

调寄《意难忘》——
香冷悠藏,记前生事惘,意短心伤。花残翩起舞,转落更潇湘。闻佛语,弄檀樟,瑶台自灵光。永夜阑,清歌拍遍,灯上初窗。
春寒愁绪难将,对菩提花叶,何处馨阳?相逢情义在,无语话彷徨。些个事,断难量,怎忍作欺诳?待重聚,临风把酒,达旦何妨?

悼——妙谛•禅

我看到沙罗花瓣纷纷飘落。落英缤纷中,佛祖拈花的微笑,和他合掌时肃穆的脸,重叠在一起。

我是在十六岁时被家人送进寺庙修行的。这是谟罗多家族的传统,将来要继承家业的人,都要先去美不拉达寺庙修行。我憎恨这样的规定,这意味着我必须在美不拉达住五年,直到我满二十一岁,才可以再回到家中。
四年的时间,并没有让我习惯美不拉达的僧侣生活。我不习惯这里的伙食,一天两顿没有早饭还是其次,这里吃的饭是碎碎的糙米蒸的,菜也淡而无味,竟像是连盐也没有放够;我不习惯这里的作息时间,天还没亮就起床,去大殿诵经,天一黑就睡觉休息。这里没有娱乐,就只有诵经的枯燥声。我数着日子,盼望着二十一岁生日的到来。
我在美不拉达唯一的乐趣,是在院后的沙罗树下,看满树的繁花。这一树明媚的花,是这座无趣寺庙仅有的点缀。每当做完早课之后,我都喜欢去沙罗树下呆立片刻,幻想着我已经被家人接回去,重新开始我五彩斑斓的生活。
那天还是和往常一样,我在无聊的早课结束后,习惯地走去沙罗树下。我在那里,遇到了他——沙加。他大约只有五、六岁的样子,金色的长发松软地披散在肩头,白皙的肤色在印度非常罕见。他盘坐在沙罗树下,双手叠放于腹前,拇指相对,神色之间全无孩子的稚气,却是一种精致到庄严的静。
偶尔落下的沙罗花瓣,飘洒在他金色的发梢,给这份静点缀上灵动的飘逸。微微的风掀起他额前的刘海,显现出眉间殷红的朱砂。世间竟有如此空灵之人!我忍不住赞叹。
他就像是佛前莲池中盛开的那株洁白莲花,以洁净的香,飘散在人间。红尘世俗的男女,只能以虔诚的心远远观望,却不能接近。此时此刻,我躁动四年想要走出美不拉达的心,刹时就安静下来。我只想靠近那洁净的香,以今生从未有过的虔诚肃穆之心。
“你好。”他清越的声音在空中慢慢荡开,如清澈的水在洗涤我浮躁的心。我突然结巴起来,在这个孩子面前,我平时还算灵便的嘴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好……”他站起身,微微一笑,睁开蓝宝石一般清湛的眼睛,对着我施礼道:“我叫沙加,是新来的修行者。”
我还施一礼,略带惶恐地答道:“道米尔•谟罗多,在寺里修行四年了。”说这话的时候,我觉得很羞愧,这四年我根本就没有认真修行过一天。沙加仿佛看出了我的窘迫,但笑不语。
最近寺里来了许多香客,厢房满了,而寺中僧侣只有我是一个人住,沙加就顺理成章被派到我的房间。我本不习惯和人同住,却默许了这个决定,因为我喜欢沙加身上散发出来的静谧与安详。这使我的内心,多了一份难得的沉静,我甚至觉得,我来到美不拉达寺,就是为了与沙加相见。
每天的早课变得不再枯燥,我开始认真听师傅讲经。师傅讲的内容包罗万象,沙加总是安静地听着,讲经完毕,他会合十恭敬地对着师傅施礼,然后缓缓地退出大殿。我开始跟着沙加做相同的事,慢慢地,我喜欢上了这份简单。
沙加经常在佛祖前静思。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和谁对话。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却见他在悲伤地流泪。有一次,我可能是福至心灵,竟然听到了沙加在佛祖像前,和一个飘渺又肃穆的声音对答。
“今天,又看到冈底斯河飘着好几具尸体……”
“有生,就有死,这是生命轮回的法则。”
“为什么世间会有痛苦?难道人们就是为了受苦,而来到这个世上的吗?”
“沙加呀,正因为有痛苦,所以快乐也一定存在。反过来也是一样的。美丽的花开了,也总会有凋谢的一天。生命不会停止,它一直在动着,变着,这就是无常。”
……
沙加,这个不寻常的孩子,他所想的,竟是如此深奥的问题。
生、老、病、死,这些我们不得不面对,又不得不想逃避的问题,占据了沙加幼小的心。他还那么小,那么稚嫩,这些无关天真的问题,实在是太过沉重。
沙加,这不并是你的年纪,或者是我这个年纪的人,可以参透的问题。

我二十一岁了,家里派人来接我回家。看着穿着华丽的侍从和侍女走下轿车,我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简陋的长袍,忽然做出了一个令谟罗多家族震惊的决定。
“你们回去吧,我决定留下继续修行。”
这以后,我的父母叔伯陆续来找过我好几次,母亲在知道我的决心之后,甚至哭着大骂定下修行规矩的祖先。从小到大,我从未见过温婉的母亲如此失态,她的悲痛让我非常难过。可是,我的眼前浮现出沙加悲伤的神情,那样悲天悯人,这使我坚定了修行的决心。
在我正式出家修行后不久,沙加就离开了美不拉达寺,临行前他告诉我说:“我要走了,也许不久我就会回来,也许从此再也不回来了。”我早知道沙加会走,他不是只属于一个地方的。沙加走后三年,我也离开了美不拉达寺,开始云游讲经。
我出生的国家,大多数人十分贫穷,因为贫穷产生的饥饿、疾病、争斗,使他们很痛苦。我见到了小时候从未见到景象。
有人为了面包出卖灵魂, 有人为了金钱背叛朋友,有人为了名誉虚与委蛇,有人为了权力丧尽天良,有人为了追求更多而不择手段,有人为了守住所得而坐立不安。
有人哭泣,有人愁苦,有人憎恨,有人挣扎。
我深刻地领悟到,人活在世上,本来就是种苦楚。而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在这苦楚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快乐。
在我云游讲经十年之后,我回到了美不拉达寺。寺院没有改变,跟我走时一模一样。院子里的沙罗树也还开着如锦的花,树下盘坐着一个静谧安详的青年。
是沙加!他回来了!
“你好。”他清越的声音再次在空中慢慢荡开,如清澈的水滑过我激动的心。我以为我见惯人世沧桑,心已经平静地激不起任何波澜,可见到沙加的这一刻,我却激动得想哭。
沙加站起身,微微一笑,对着我施礼道:“好久不见。”他的眼睛,没有张开!我没有看到他蓝宝石般清湛的眼睛,那双让人见过一眼,就永远难忘的眼睛。
他竟然不愿意再看这个世界!
我还施一礼,有些微的紧张。此时的沙加,全身虽还是散发着一种精致到庄严的静,洁净到纯粹的香,但他却不是小时候那个,流着悲伤眼泪和佛祖对话的孩子。此刻的沙加,在静和香的里面,弥散着一股壮士断腕的肃杀之气,他竟变得犀利冷酷了许多。
沙罗花瓣无风自落,沙加轻轻伸手握住一片花瓣,用超然物外的语气说:“花开了,然后又会凋谢;星星是璀璨的,可那光芒也会消失。这个地球、太阳,整个银河系,甚至连这个宇宙,也会有消失的时候。人的一生,和这些东西相比,简直就像是刹那间的事情。在这样的一瞬间,人降生了,微笑、哭泣、战斗、伤害、喜悦、悲伤、憎恨谁、喜欢谁,一切都只是刹那间的邂逅。”
“最后,我们都要进入死亡的阶段。”沙加继续说着,“可是,死亡并不是一切的终结。死,不过是万物变化的一种。”沙加浑身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辉,泠泠的,暖暖的。
我忽然打了一个寒颤。沙加的这段话,我似懂非懂。他究竟要告诉我什么?
第二天,沙加悄悄地走了。我追出寺门,茫茫然四顾,却不知道他去向何方。在沙加的面前,我从来都不是修行多年的僧人,我只是一个还在蹒跚学步的孩子。我情不自禁地想依靠他,听他给我讲生命的奥秘。
第三天,庭院里的沙罗树落红如雨,满树繁花在顷刻之间,飘落得干干净净。
那一刻,风静,花飘残。
那一刻,人静,泪偷零。
沙加哟,你可是化成了清风而去?

沙罗花盛开又落,落花零落碾作尘泥,倦倦地又是一季花开花谢。一年一年过去,我便一年一年老去。坐在沙罗树下静思,成了我常年以来的习惯。所有美不拉达寺中的僧侣都知道,我在静思时,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我和往常一样,又一次坐在沙罗树下静思。今年的沙罗花开得格外艳丽,我的眼前飘过沙加盘坐在沙罗树下的样子。
轻轻地跟我问好,然后微微一笑。
那笑很淡,几近深秋静夜无声飘落的凄美花魂。
那笑很浅,几近寒春清晨隐约残挂的冷冽星轮。
那笑很柔,温柔到可以荡进所有嘶喊着怨愤着的人心底最隐秘最柔软的那块。
那笑,那么近,又那么远。
我忽然就明白了,沙加多年前说的那段话的含义:生与死,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佛祖拈花的一个微笑,片刻之间,就已经释怀。
大爱者无情。对别人无情,对自己更无情。
满庭沙罗花静静地、飘飘地飞。
沙加呵……
拈花。
微笑。

挽歌:一花一世界   一叶一如来
我自以为看得清明透彻
却还是只是自欺欺人
我闭了眼
只是为了不再去接受
佛曰:诸行无常,诸法无我
我却只道:一切如我示
一切如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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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个是关于遗忘的故事,一座永不停歇的瀑布,一曲从不曾断绝的伤歌。

调寄《更漏子》——
往事长,流光短,偏把年华偷换。苍峰翠,碧潭鸣,休添风雨更。
心暗痛,情自苦,还道见时仓促。今生义,弟兄盟,化成血泪凝。

悼——坐忘

第一世,孟婆忘记了给我那碗汤,于是我记得那个身影,静静地坐在庐山的瀑布下。
第二世,我要向孟婆讨两碗汤,因为我要彻底忘记——那个身影已经永远消失。

听村子里的大人说,清晨的时候,站在村里最高的烽火台上,可以看到五老峰隐隐有人,刚开始是两个人,后来就只有一个了。那个人像是一直坐在那里,刮风的清晨他在,下雨的清晨他也在。他们告诉我,五老峰坐着的那个人,是天上的神仙,坐在那是为了看人世疾苦,帮助困苦的人。
这个关于神仙的故事,在我小小的心里激起无限的向往。我开始幻想能去五老峰见一见神仙,问问他,神仙和凡人的区别。
俗话说,靠山吃山,在水吃水,靠着庐山居住的我们,都以打猎为生。虽然我是个女孩子,却是被当男孩子养大的,我的父亲自小就带我到山上打猎,整座庐山我都十分熟悉。从我听到那个传说起,每次进山,我都会特别留意五老峰四周的动静,希望能见到那个神仙。
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五老峰的路,似乎是一个迷宫,无论我怎么走,都绕不进山峰的幽深之处。直到十七岁那年,我第一次单独进山,才走进了那片神秘的幽深。
那天我刚进山,就见到了一只老虎从我身边窜过。对于猎户来说,打到老虎不仅仅意味着荣誉,还有虎皮虎骨这些值钱的东西。有了它们,我可以给生病已久的母亲请大夫,也可以让弟弟去私塾念书,这些理由,足以让我追着那只老虎不放。
我从中午一直追到傍晚,那老虎甩不掉我,我也追不上它。我太过专注于那只老虎,竟没有注意到天色已黑。在阳光下显得透明的翠绿树林,变得墨黑一片,四周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声音。老虎在夜色的掩护下,顺利地逃出了我的视线,我觉得这山中,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强烈的恐惧和不安,纷纷涌上我的心头。
忽然,一阵水声传进我的耳朵,我顺着水声,绕进了一个幽谷。我敢肯定以前从没有见过这山谷,也没有见过眼前的瀑布。这瀑布的水,竟然是倒流的。
一定是神仙的奇迹!这里肯定是神仙的居所!我揉揉眼睛,想确认所见是不是真的。
瀑布不是倒流的,刚才所见,大概是我眼花了。那瀑布前有一块突起的岩石,上面有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他是谁,竟然和传说中的神仙那么像?
“小妹妹,你是怎么来这里的?”他没有回头,就知道了我的闯入,出声问我。
“我追老虎,到这里迷路了……天又黑,我……”我缓缓地走到他的面前,打量起他来。他没有留辫子,黑发及肩,相貌很堂正,剑眉间透出逼人的英气。
“能来到这里,也算是有缘。小妹妹,那边屋子里的东西,你随便拿一件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一间竹屋矗在不远处。我很奇怪他叫我小妹妹,看他的年纪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他看着我笑笑,十分友善地说:“我十八岁时,来这里静坐,到现在已经整整五十年了。”
我吐吐舌头,他竟有这么老了,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来。“小妹妹,去拿一件东西,我送你回家。”他又催促我去拿东西,我便走进了那屋子。
屋子里的陈设摆放得很整齐,却蒙上很厚的灰尘,看样子很久没有人住过了。所有的东西都十分精致,不像是普通人家能有的,我随意拣了一个青瓷花瓶,又走回到他身边。
“你为什么要坐在瀑布旁边?你是一个人住吗?你觉不觉得寂寞?……”我的问题像连珠炮一般,把他逗得大笑起来。“你该回去了,天已经大亮。”他并不回答我的话,只一味叫我离开。我抬头看看天色,果然已经大亮。这让我奇怪极了,我肯定和他的谈话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我还想再说什么,却忽然发现周围的景色变了,瀑布,岩石,竹屋和他都已不见,我正站在入村的路口。我拿回来的那个花瓶,经过村里最有学识的先生鉴定,那是前朝古物,很值钱。
我们一家人的生活,因为这个花瓶而改变。我在以后的几十年,多次想再去庐山五老峰的幽谷,再和他谈话,却一直找不到进去的路。
于是我认定,他就是传说中的神仙。

我的名字叫静姝,取自诗经中的一句——静女其姝。奶奶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出生时,不哭不闹,睁着圆圆的眼睛望着她。她希望我长大之后,文文静静的。我的确像奶奶希望的那样,一直很文静,很少说话,也不高声大笑,奶奶一直以我的乖巧文静为荣。
其实,家人们并不知道,我如此沉静的原因。轮回之时,孟婆忘记给我喝那碗汤,我是带着前世记忆出世的。我不喜欢说话,不喜欢笑,都是因为我牵挂着庐山五老峰上静坐的那个人。我一定要再次去到那个幽谷,去看看那个人是不是还坐在那里。
我在十七岁的时候,带着一笔钱离家出走,登上了去江西的长途汽车。我知道这样出走会给家里带来多大的震撼,可我还是做了。我心里有强烈的声音在呼唤,要错过这一次,我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他。
庐山的变化很大,我凭着记忆找到五老峰时,天色已经黑了。遗忘多年的那股熟悉的恐惧与不安又涌上心头,我再次听到熟悉的水声,通往幽谷的路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一切都没有改变,却又不同。竹屋还是原来的样子,里面也是灰尘满布,只是少了许多陈设。离竹屋不远的地方,搭建起一座新的竹屋,看起来颇大的样子。那块突起的岩石上,也还是坐着一个人,却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人。
那坐着的人,显然是一个耄耋老者。我走上前去,像很久以前那样打量他,希望找到一点与那人的相似之处。老人戴着斗笠,抬头望向我,露出一双大得离谱的眼睛,他说:“你来了。离开这里之前,竟然想见见你,你是第一个走进这幽谷的人啊。”
我顿时明白,他就是我忘不了的那个人。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他不等我回答,就又开始说起来,“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群为正义奋斗的少年,保卫着他们的女神。一次战斗中,那群少年只剩下了两个人,他们一个去寻找新的少年准备战斗,一个就坐在了封印地点,等待被封印的冥王再次复活,开始新的战斗。”他的声音听来很苍凉,让我不自觉地也悲凉起来。
“这个故事,是你经历的吗?”我忽然问道。他的语气让我毫不怀疑这故事的真实性。
“战斗一直轮回,少年们也一代一代死去。”他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只继续讲下去,“坐在封印地点的那个人,看着新的少年一个个死掉,他心里只有心痛。那些孩子都那么优秀,却一个接一个死去,他想帮助他们,却只能坐在原地,哪里也不能去。”
“一直坐在这里不觉得寂寞吗?”我又一次问出这个问题,仿佛我再次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大概是被我的固执吓了一跳,眼神里流出浓重的哀伤,就连脸上的皱纹也像是刻上了悲哀的痕迹。“不是寂寞,是无法消释的伤痛。这是无论我在这里坐多久,也改变不了的。”他刻意说得云淡风清。我讷讷不能言语,半晌才挤出一句苍白无力的话:“时间会忘记一切的。”
他沉默不语。我听见瀑布飞溅到岩石上,西风吹过树梢的呜咽,还有他压低的呼吸声。“不是说忘就可以忘的。”他忽然又道,“有一种痛,时间越久,就越疼痛,直到生命终结为止。”我体会不到他所说的这种痛,因为我从未曾经历。
“你该回去了。”他像以前那样提醒我。而后,我又一次奇迹似的站在了家门口。对于家人追问我去哪里的话,我都不说话,这样的事情根本无从说起。
我重复着对自己说一句话:“时间会忘记一切的。”我相信,我真的可以忘记。

然而,我终究还是第三次去了庐山五老峰。
我考去江西读大学。在大二的暑假,我没有回家,独自一人去了庐山。我记忆中,通向那个幽谷的路,竟然是悬崖。围着铁链的护栏上,钉着一个醒目的木牌:悬崖危险,请勿靠近。
一切的一切,竟如春梦一般,没了一点踪迹。
他不在了。所以他结的幻境也不在了。
对着那块鲜红的木牌,我终于知道了他所说的无法忘却的痛。
于是,我决定,这一世,我要向孟婆讨两碗汤。
我要彻底忘记。

挽歌:我静坐了二百四十年
就只是为了决战的时刻
看着一个个孩子的离去
我不忍却不能给以援助
生活之于我们
永远是要我们坚强去面对
就算是最后的选择
是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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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4 21: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个是关于怀念的故事,一束冬天的阳光,一曲穿越生死的轻歌。

调寄《相见欢》——
无言独坐深秋,雨飕飕。寄去一腔情谊,锁离忧。
雪来早,故人笑,绕汀洲。暮色苍合云断,与君酬。

悼——流泻指间的阳光

旋转,旋转,旋转。我旋飞的裙子揉碎喷薄而出的晨曦,他击打着手鼓,轻轻与我作和。一丝如同阳光般的微笑,就那么挂在他的嘴角。
他,想起了谁?

吉普赛人天生喜欢流浪,喜欢带着手鼓,唱着歌跳着舞流浪。最初,我是和妈妈一起的,她打手鼓,我一边唱歌一边跳舞。自从三年前妈妈因病去世后,就剩下我一个人到处流浪。
我最喜欢妈妈教我的一支歌,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唱起它。
“打起你手中欢快的手鼓吧,
吉普赛女郎,
这手鼓在你跳跃的手中歌唱;
你喜欢流浪,喜欢看身边的事物转瞬变化,
你应该轻舞飞扬;
因为朝霞的金光万道,
也没有你飞舞时灿烂华美,
你身上那一片光华闪耀,
那不可遮蔽、最美丽的光辉。
然后你遇见了,那命运中的人——
他一度将你自由的灵魂与他缚在一起!
可你还是要去流浪,亲爱的,
吉普赛女郎!”
冬天的时候,我到了米诺斯岛,享受着那里热烈浪漫的气氛。米诺斯岛一直都保持着明丽的色彩。建筑轻便灵巧,带着哥特式的尖顶,墙壁是橘红和米黄的混合,就像岛上一年四季充足的阳光。夜幕降临之后,整个岛就被霓虹的色泽淹没,一派五光十色的繁荣。
露天广场是米诺斯人的天堂。每到夜晚,这里便聚集了许多人载歌载舞,偶尔也会有流浪到此的吉普赛人混在其中,形成米诺斯特有的风情。我早听妈妈说过露天广场的盛景,到米诺斯的第一个晚上,我就去了那里。
吉普赛人从不会去已经到过的地方,因此,尽管妈妈很想再来一次这里,也不曾再来。她只叮嘱我,一定要珍惜在米诺斯的时光,那会是一辈子最难忘的经历。
我敲着手鼓,唱着妈妈教我的歌,翩翩起舞。当我的眼光掠过广场偏僻的一角,忽然就停下了跳舞的脚步。那里坐着一个人,眼神茫茫的没有焦点。我悄悄靠近他,他猛地站起身,从我身上卸下手鼓,走到广场中央敲打起来。
他的手鼓敲得很熟练,听得出是经常练习之人才有的水平。接着,他唱起一首我从没有听过的歌:
“东西伯利亚的寒风说,
清晨的露珠都会蜕变成明澈的眼泪;
东西伯利亚的冰层说,
失色的旧梦都会在温软的风中惊醒。
可你,不会醒来了,永不再醒!
你清冷的宫殿,迅速地弥漫着
苍凉的死之阴影;
你纯净的呼吸,只换得
一个青青的墓茔。
年轻的孩子悲伤得发狂,
我也如此哀伤。
只想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你:
你死了,我们很伤心……”
他的声音低沉而伤感,他的眼睛固执地看向他先前坐着的地方,晶亮晶亮的,若有所思。
夜渐渐深了,跳舞的人都逐渐散去,整个广场就只剩下我们。他还在唱那支歌,我也认真地听着。当天空泛起鱼肚白时,他的嗓子已经沙哑,竟唱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用手击打着手鼓,嘴唇无声息的翕动。我忍不住在他清脆的鼓声中起舞,旋飞的裙子揉碎喷薄而出的晨曦。他的眼睛还是望着那里,脸上却慢慢爬上一丝如同阳光般的微笑。
“你跳得很好啊,日子像回到了从前。”他哑着嗓子挤出一句话,却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把手鼓往我怀里一塞,问道:“今天晚上你还来吗?”他期盼的目光让我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晚上我又来到了露天广场。他还是坐在那个角落,一见我来,就从我手里接过手鼓,砰砰敲起来。我也放声歌唱,翩翩而舞。
我在米诺斯岛逗留了整整半个月,竟生出了想在这里安家的念头。我想象着能与他一直这样:他敲鼓,我唱歌跳舞。有一天,他忽然告诉我说要离开,或许永远也不会再回来。我呆呆的回味着他的话,更傻傻地想要留下他:“你不要走,可以吗?”
“即使我不走,你也要走啊。”他淡淡地说,“吉普赛人注定是要流浪的,你怎么能一直在米诺斯。”他脸上又浮出笑容,比起初见时,那笑容显然更加灿烂。他又说:“聚散无常,有聚就有散。和你相处的这些日子,才突然理解他说过的这句话,我真迟钝,不是吗?”我十分疑惑,他口中的“他”是指谁?难道是他歌中所唱的人?我不禁好奇地冲口而出:“你歌中所唱的‘你’就是‘他’吗?”
他点点头,又是粲然一笑,有些神往有些羡慕地对我说:“有时候真想和你们一样,背一张鼓,走遍天涯。没有束缚没有责任只有自由,那多好。”我不想他竟会如此羡慕吉普赛人的生活,我们在许多人的眼里,都是不愿接触的异类。
“你是在他走了后,才想这么生活的吧?”我试探着问,因为我从他的歌中听得出他对故人的怀念。吉普赛人流浪的生活虽没有物质保障,但却可以治疗伤痛,我就是这样忘记妈妈离去的痛苦。他又笑,笑得有些飘忽,我这才发现,他那么爱笑,也那么合适挂着笑容。他笑着说了一大段话,让我记了一生。
他说:“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选为圣斗士离开了家。那时侯小,只觉得能成为圣斗士很光荣,却忽略了荣耀的背后,永远是痛苦的磨砺。我生性好动,觉得每天高强度的训练很枯燥,逐渐生出了放弃的念头。那天,我偷偷跑到山下玩,刚巧遇见了新来的他。”
“我追着问他的名字,为什么会来当圣斗士,他都不回答我,只是一个劲地向山上走。我告诉他说,我叫米罗,基于礼貌,他也应该要告诉我名字,他这才开口说他叫卡妙。我从没有见过像他那样冷冰冰的人,也从来没有见过像他那样认真训练的人。他仿佛不是在训练,而是想借着艰苦的训练忘掉什么。我总爱找他说话,他也总嫌我烦,从不跟我多说一句。
“后来,我被派到米诺斯岛继续修炼,与他分开了。这让我沮丧了好些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把那个冷冰冰的卡妙当成了最要好的朋友。有一次,他来米诺斯看我,我十分高兴,拉着他来露天广场看大伙跳舞。他很不情愿,找了个角落坐下,再不肯走到广场中间。”听米罗说到这里,我不禁向他常坐的那个角落看去。
“卡妙就是坐在那里。”米罗发现了我的举动,肯定道,“我从一个吉普赛人手里拿过手鼓,开始唱歌。他听着歌,脸上忽然就浮出一丝极淡的微笑,这让我大为兴奋,打着手鼓一直唱。他的微笑来得突然,去得也快,我唱了一夜,也没有再见到他的笑。天明时分,我哑着声音抱怨他不给我面子,连声喝彩也不给我。他却突然问我为什么要做圣斗士,他这么跟我说:‘你的个性,还是比较适合像吉普赛人一样到处流浪。’
“我支吾着说不出一句话,他竟站直身子,准备要离去。我大吼着说:‘你先说你为什么做圣斗士,我就告诉你我的原因。’其实,我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诱他说出理由来,说出他冰冷面孔背后的故事。他转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而后道:‘我不该问你原因的。既然选择了,就不能后悔,也无须去在意原因,对不对?’
“这是我与卡妙最接近的一次,那以后,他去了东西伯利亚,收了两个徒弟。我们再次见面时,他已经长眠在地下……”米罗甩甩头,再次露出阳光般温暖灿烂的笑容,“如果我还能回到这里,我就像你一样,以这里为起点,做一个流浪的吉普赛人。”
我默默不语,只在心底祈祷他能回来。他拿起我的手鼓,又一次敲响它,唱起一支吉普赛人中流传已久的歌:
“嘿,美丽的吉普赛女郎,
安洁丽亚!
嘿,热情的吉普赛女郎,
安洁丽亚!
她有太阳的容貌,月亮的身姿,
她的笑容可以融化万年冰霜!
安洁丽亚,安洁丽亚!
从不肯为谁停留;
安洁丽亚,安洁丽亚!
从不愿为谁驻足。
你要是见过她呀,
千万千万记得把她的样子珍藏!”
歌声中,米罗带着我的手鼓越走越远,我盯着他的背影,痴然而立。

我背着手鼓,走过许多的地方,甚至去到了遥远的东方。但是,每年入冬时,我都会回到米诺斯岛,在那里度过冬季。
这让我觉得,我不再是一个纯粹的吉普赛流浪者。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像鸟儿一样,认定一个地方过冬,也许是在心里还期望着什么吧。其实,我的心早已经绝望。当我在见到米罗的第二年再来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我就已然明白,他已成为——
我的故人。
只是,我还是愿意给自己留那么点幻想。我还是去那个露天广场,打着手鼓唱歌跳舞。我的舞步不如年轻时候流畅,可我还是喜欢跳。
有的时候我会彻夜坐在广场的那个角落,用力地敲鼓,然后学着他的样子微笑,唱起他曾经唱过的歌。这时候我会想起一句出自东方的古诗: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米罗,他用他的方式怀念他的故人。
我,用和他一样的方式怀念我的故人。

挽歌:已经深秋了么?我怎么没有察觉
秋尽冬来
雪也就该飘起了
雪光中
一定回有你捎来的问候
我也祝福你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
我们会重逢在花开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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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个是关于勇气的故事,一句不曾说完的话,一曲只为正义而唱的勇歌。

调寄《忆少年》——
风华年少,香兰正茂,寂寥行客。何堪水云逝,只作天人隔。
正义当前无惧色。算重来,箭光还射。忠诚若如此,况凛然勇者?

悼——风的色彩

要有勇气啊,哥哥曾这么对我说。
不要放弃,他也曾这么对我说。
无论哥哥还是他,都在我心里注进新的力量,如干净透明的风,拂过我的身体。

“妮娜,你怎么又哭了?”
那时候,哥哥看着我,有一点点无奈,但还是仔细地帮我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哥哥比我大很多,我上小学时,他已经念大学了。他一星期回一次家,每次回来,我总是在哭。有时候是丢了东西,有时候是看到了虫子,有时候仅仅是因为哥哥回来了。
哥哥回来的日子是我的节日。因为我爱哭,别的小朋友都不喜欢和我一起玩,我常常毫无征兆的哭泣,让他们很是看不起我。只有哥哥会带我出去玩,会耐心地教我许多事情。
我问哥哥:“我是不是很没用,他们都说我胆小?”哥哥使劲捏捏我的面颊,温和地否认我的话:“才不是!妮娜最勇敢了。”哥哥捏得我很痛,泪水又顺着我的脸颊往下落,他的脸色会变得很严肃,他很认真地告诉我:“妮娜,你要记住,勇敢的人,是不轻易掉眼泪的。”我立刻用手抹去掉落的泪水,笑着说:“哥哥,我们来约定,我一定要做勇敢的人!”
后来,我哭的次数真的减少了,有好几次哥哥回来时,我都没有哭。哥哥很高兴看到我的变化,他问我大了要做什么样的人,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做一个警察,和哥哥一样!”这时,哥哥已经从警校毕业,正式成为了警察。哥哥笑着说:“妮娜,你更要记得,警察是最勇敢的人,所以你不可以再哭了。”
“嗯!”我用力点头,伸出手指和哥哥约定。
我真的就没有再哭过。当我进入哥哥的母校读大学时,哥哥已经是优秀的刑警了。我们很少见面,我却一直记得当时与哥哥的约定,认真学习,要成为和哥哥一样优秀的警察。
我毕业的那年夏天,爸爸和妈妈说要给我开个庆祝会,哥哥也会回来。我一直期待庆祝会的到来,那我就可以骄傲地亲自告诉他,我完成了当初的约定。
可是我的哥哥没有回来,他永远也不会再回来。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哥哥为了截住逃跑的毒枭,身中七枪,当场死亡。我去警察局整理哥哥遗物时,听见有两个警察在谈论哥哥的事。
一个叹息着摇头说:“洛德真傻,那时候他干什么要冲出去呢。结果人死了,也没有抓住主犯,就抓了几个小角色。”另一个也附和说:“是啊,抓犯人固然重要,但是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啊。”
我无法抑制内心的震惊与难以置信,手中的物品洒了一地,许多警察惊异的目光中,我发疯似的向外跑。我忘记了叫计程车,也忘记了上公车,一直向前跑。我从警察局跑到哥哥的墓前,终于又哭了。
我再不能实现与哥哥的约定。一握住手枪,我就看到子弹一颗颗打进哥哥的身体。我也再不敢去哥哥的墓地,因为我也和那两个警察一样,不能理解哥哥的作为。我怕去到那里,说出埋怨哥哥的话来。
我一度认为,生活对于我来说,再不会起任何波澜,可我遇见了不可思议的事。
那个夜晚没有月,天色暗黑如墨。我忽然听见有敲门声,开了门,外面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深褐的短发微微卷曲,浓眉大眼显得十分精神,全身散发着一股超乎年龄的成熟与坚毅。
“有什么事吗?”我忽然对眼前的少年产生了一种敬畏的感觉,他看起来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他微微一笑,很温和地说:“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几句话给。”我非常惊讶,想不到会有什么理由,让他来找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请他进屋,倒了杯咖啡给他,等待他开口。
“你听说过圣斗士的传说吗?”
我有些不屑,哥哥曾经跟我讲过有关于圣斗士的故事,那些为了正义而战的少年,不过只是传说罢了。我始终认为,那绝对不会是真实存在的。“听过。”我懒懒地回答,好奇心逐渐淡去,“我可不想再听一次那个故事。”
他对我冷淡的态度不以为意,接着问我:“你应该听过叛徒艾俄罗斯的事吧,这是流传得最广的圣斗士故事。”我摇头,哥哥从不会给我讲叛徒的故事,他最憎恨的就是那种人。
“我说给你听吧。”

艾俄罗斯在圣域有很高的声望,不仅仅因为他是新一代圣斗士中最年长的,还因为他特有的持成稳重,教皇已经把他看作是下一界教皇的人选。
平时,艾俄罗斯与撒加一起教习一群备选的圣斗士,闲暇时间,他喜欢和年纪相仿的撒加聊天。有时候他会产生一种感觉,撒加并不是简单的人。撒加看来很是平和温柔,可艾俄罗斯总觉得这温柔背后藏着一股暗流,随时可能毁灭一切。更何况,他知道一个关于撒加的秘密。撒加有个双胞弟弟加隆,因为妄图颠覆女神统治下的圣域,被撒加囚禁在苏力昂岬海峡。
虽然说撒加不是加隆,艾俄罗斯也不应该把他们等同来看,可这一直是他的隐忧。尤其在女神降世之后,这股忧虑就越来越深。撒加的脾气明显暴躁了许多,别的人或许还没有觉察到,可他是与撒加最亲近的人,他知道会有事情发生。
那天夜晚天色晦暗得可怕,艾俄罗斯没由来地感到心惊肉跳,他匆匆赶往女神殿,想看看刚降世的女神是否安全。才走到神殿门口,艾俄罗斯立刻就觉察到有股强烈而邪恶的小宇宙,在接近女神。他快速冲进门,只见教皇用一把金色匕首直刺向女神的心脏。
艾俄罗斯用手抓住匕首,随即挥动拳头向教皇攻击,趁着教皇后退的时机,他把女神抱在手里,怒声呵斥道:“虽然你是尊敬的教皇,可你这是在做什么,这是两百多年才转世的女神,你竟然想谋害她?”教皇阴冷一笑,警告他说:“你最好别插手,以下犯上,否则你会后悔今天这么做。”
“我为什么要后悔?”艾俄罗斯朗笑一声,“你根本就不是教皇,教皇大人的小宇宙绝对不会这么邪恶。”教皇微微有些诧异,艾俄罗斯便利用这个间隙,拳头再度挥出。他的光速拳击在教皇的腹部,教皇痛苦地弯下腰,脸上的青铜面具应声落地。
这时候,两个人都呆住了。教皇没有想到艾俄罗斯会看到他的真面目,艾俄罗斯也没有想到面具之下的人,竟会是他最信赖的朋友。
“你为什么这么做?”
“还能为什么?我已经杀了真正的教皇,只要再杀掉这个讨厌的女婴,圣域就是我的了。只要你不把今天看到的说出去,我可以和你分享这一切。如果你不知死活想救这个女婴,你的下场就只有死!”
艾俄罗斯看着眼前狞笑的人,心痛得无法抑制,这还是那个所有孩子都喜欢的温柔哥哥吗?
“无论你怎么说,我都要保卫女神。”艾俄罗斯淡淡地说,语气却是坚定无比。
“好吧,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艾俄罗斯抱着女神从窗口跳下,教皇戴好面具,立刻召集圣域所有的人去追击他。教皇告诉他们,艾俄罗斯企图谋杀女神,被识破奸计,畏罪潜逃,见到他的人格杀勿论。

“傻瓜!傻瓜!……”我一叠声地叫着,打断了他的讲述,“艾俄罗斯和哥哥都是傻瓜!明明知道会死,还偏要去送死。”我的泪水不断涌出,模糊了我的视线。
他帮我擦干脸上的泪痕,一如从前哥哥所做的一样。“妮娜,不可以哭,勇敢的人是不轻易哭的。”他说的话,也和哥哥说的一样。
“你到底是谁?”我疑心他是哥哥从前认识的朋友,可是他的年纪又明显和哥哥不相当。他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笑着说:“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放弃,要勇敢面对任何困难。”说完,他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我想开口挽留,却突然发现眼前根本就没有他的身影。
我不知道这是梦,还是我的幻觉,他的话深深地烙在我的心底。我坚定地认为,他是哥哥派来的使者,他来是为了教给我哥哥还不曾教我的道理。
我终于又去了哥哥的墓。站在墓前,我和哥哥再次约定,一定会成为优秀的警察。

当我第一次穿着警察的制服,站在哥哥墓前时,我发现墓碑上有一个闪闪发亮的小东西。拿到手里一看,才知道那是一个金色的小弓,制作得十分精良,上面隐隐有字。
那字迹很模糊,几乎不可辨认,我只看得出一个“勇”字和一个“艾”字。
这一定是他留给我的礼物,要我记得不可以退缩,要勇敢坚强。
我向着空中合十祈愿,希望他和哥哥能看见我现在的样子。
这是我又一次重生。
我在哥哥的话中,学会坚强不哭泣。
我在他的话中,学会怎样才是真正的坚强和勇气。
当时,暖风徐徐而起,慢慢拂过我的身体。

挽歌:勇者无所畏惧
这是我一直相信的格言
所以我不怕别离    也不怕死亡
纵然是一时的分离
也总有重聚的一刻
所以你一定要坚强面对
未来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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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在圣洁的剑光中结束,一段关于忠诚的诉说,一曲灵魂共鸣而出的悲歌。

调寄《金错刀》——
无双剑,世当疏,横挥斜斩画银弧。焚香月下盟心誓,抛死忠魂义勇初。
波乍起,又何辜?难解恨事断欢愉。精诚能至云霄上,不叫英名被渍污。

悼——星语

我一直在想,像他那样的人,一定会忠于自己的信仰,哪怕是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是个很简单的孩子,梦想也很简单。我只希望有一天能不受到那群孩子的欺负,专心地做擦鞋的工作。他们是敦克街区的流浪孩子,比我大几岁,一见到我提着鞋盒出现在街头,他们就围上来抢我辛苦存下来的钱。
事实上,敦克街区其他的鞋童也经常被他们欺负抢钱,我们对此一点办法也没有。很多鞋童都离开了敦克街区,去别的地方,而我却不愿意离开。我从十岁开始做鞋童,已经在这里擦了三年鞋,对敦克街区有了很深厚的感情,更何况,在街角的一头,有我最喜欢去的可蓝酒吧。
可蓝酒吧是一家东方味的酒吧。木桌藤椅,白色的墙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挂了几幅朦胧悠远的山水画。最初,我去可蓝酒吧是因为那里的老板娘为人很好,她不像别的餐厅或者酒吧的老板,会把我这样的小鞋童赶出去。后来我一次又一次去,却是因为那里可以听到很多有趣的故事。
也许老板娘是东方人的缘故,来可蓝酒吧的人也多是东方人,他们聚在一起,总喜欢说一些希奇有趣的事情。他们无所不谈,有时说的是侠客帮助弱小,有时说的是鬼怪迷惑世人,都深深吸引着我。
去可蓝酒吧的日子一久,我发现有个怪人也时常到这里。他是来可蓝酒吧为数不多的西方人,只静静地喝酒,对周围人的谈话仿佛毫不在意。可我却知道,他是在认真地聆听,尤其是他们讲述忠义之士的时候,他的眼睛会射出一种我无法形容的光芒,似乎是骄傲,又似乎是尊敬,偶尔还会有一丝悲凉的意味一闪而过。
我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兴趣,总想着要是能与他认识,哪怕就只是为他擦一次鞋也好,但我却是在最狼狈的时候认识了他。
我在去可蓝酒吧的路上,被那群流浪孩子挡住去路,其中一个最大的对我说:“小鬼,把你身上的钱交出来,就不为难你。”平时,我是会乖乖把钱交出去的,但是在听了那么侠客的故事后,今天我决定反抗一次。
“不给!”我壮着胆子说,“你们凭什么抢我辛苦赚来的钱!”那群孩子放声大笑,我的话在他们看来,十分可笑。“喂,小鬼,你今天吃错药了吗?还是赶紧把钱交出来!”他们不耐烦跟我多说,说着就冲上把我推到在地,狠狠揍我几拳,摸走了我身上的钱。
“站住,把钱还给他!”一个男声沉沉地说,我一抬头就见他挡在那群孩子面前。他全身散发出逼人的气势,让那群孩子畏惧地颤抖起来,连我也不由有些发颤。那群孩子把钱丢回我的身边,就四散逃去,他走过来把扔得满地的钱塞回我手里,很认真地告诉我:“你要想不受欺负,就得学好本领。以后,你也可以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啊。”
我直觉地认为他是很厉害的人,于是脱口而出:“那你教我本领好不好?就像是佐罗那样,我可以保护所有被欺负的人。”我的心里第一次升起这么伟大的愿望来,此刻我不再是个简单平凡的孩子。
他略微有些迟疑,最后还是答应了,让我每天晚上去郊外的树林等他。我在他的指点下开始练习剑术,起初是用他给我削的木剑,后来换成了一把铁剑。那铁剑寒光闪闪,很锋利,他只是默默把铁剑交给我,也不说什么,看他的样子很珍惜这把剑。
“修罗,这是你的配剑吗?”我忍不住询问。他不肯让我叫他老师,只准我叫他的名字,这让我疑惑了很久,却始终不敢问他原因。
“是我曾经的配剑,现在也用不上了,就送给你吧。”他看铁剑的目光有点依依难舍,这让我觉得是自己抢走了他的剑。他看出我的不安,指了指远处的一棵树,轻轻一挥手,就见一道闪电般的光芒划出,那棵树竟从中间被劈成两半。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的实力简直是高深莫测。
他似乎丝毫不以为喜,反而露出一点哀痛的神色,有些茫然地叹道:“除了训练,我已经很久没用圣剑了。”我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想问他,却还是提不起勇气。他继续说道:“上一次用圣剑,还是在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我以为他会接着说下去,可他的声音却微微有些哽咽,竟说不下去了。
我不敢要求他继续说下去,举起手中的铁剑,保证似的说:“修罗,我会好好珍惜这把剑的。”他的脸上闪过感激的神情,又仔细嘱咐我说:“这剑一定要收好,它是一位我当成老师尊敬的人送给我的。”我用力点头。
“明天开始,我不会来这里了,你自己要努力练习。”
他在和我道别!听到这话,我脑子里第一时间就浮出这个念头。这让我很不开心,这一年我和他每天晚上都在这里见面,虽然他不让我叫他老师,可我心里却是早把他当成了老师来看。
看着他的身影在树林的小道中越来越远,我忽地生出许多悲切的离情别绪。
还能有再见的机会吗?还能再与你在这树林里练剑吗?我的老师,修罗?
此后的日子,我没有一天不练剑,一拿起那把沉沉的铁剑,我就想起了修罗。我一直想知道他不教我剑术后,究竟又去了哪里,他再也没有去过可蓝酒吧,当然也没有去那片树林。
我二十岁时,开始在各地旅行,寻找剑术高手互相切磋,以此来提高剑术修为。我听到过各种关于修罗的传说,有的说他是冷酷的杀手,只为钱而杀人;有的说他是行侠仗义的剑客,只为除强扶弱。而关于他圣剑的故事,更衍生出许多的版本,其中有一个是这么说的。
这是一个老人告诉我的:
“修罗的圣剑,是女神雅典娜赐予他最忠诚战士的礼物。它无坚不摧,是可以斩断一切的利剑,也是修罗忠贞的象征。可是他的那把圣剑,却杀了他当成老师来尊敬的人,还差点错杀真正的女神。哎……”老人缓缓叹气,看着我手里的铁剑,很激动的样子。
我把铁剑交到老人手中,恭敬地说:“这是修罗送给我的,他交代我一定要好好爱护这把剑。”老人抚摩着剑身,浑浊的眼睛因回忆而闪闪发亮。“修罗是那么的单纯,从来不曾怀疑过所知道的事情,他固执地坚持着信仰,可当他面前的那个少年,用两败俱伤的招式也要打倒他时,他第一次感到他可能错了。那时候,以他的能力,不是不可以挽回,可他却选择救回那个少年……”老人的话渐渐没有条理起来,到后来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依稀觉得这是老人怀念修罗的一种方式。
“修罗,他死了么?”虽然我明明知道答案,我还是忍不住要去确认,心底的那丝侥幸,让我一定要确切知道结果。
老人略一点头,把铁剑交还给我,说:“他死了,化成天上的星辰,永远守护着他想保卫的人。”老人顿了顿,仔细地端详着我,又继续说道:“孩子,你有几分像修罗啊,难怪他把这把剑交给你,你一定好好保存!”
我坚定地说:“一定会的,一定会!”
这把铁剑,是修罗留给最好的纪念。

我开始习惯夜晚的时候,仰头看天上无数的星星,我知道,那颗最亮的一定是修罗。星光洒遍大地,就仿佛是修罗在对着我说话。
我不止一次地想象,修罗用圣剑对准如老师一般尊敬的人,是怎样的情景。在他的心里,一定会有许多无奈和不情愿,可他没有选择,只能劈下那把象征着忠诚的剑。
而当他发现这是个无法挽回的错误时,他还能做什么?
逝去的人追不回来,他只能救回那个少年,也许他还把自己拥有的荣誉,一并给了少年。在修罗心里,或者那个少年才是最忠于女神的战士。
无论怎样,修罗都用生命为他的一生划下完美的句号。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他化作星辰,默默地注视着大地,注视着他想守护的人,这对于他来说,是最好的一种方式。
而我,将会用一生的时间去追忆,去缅怀修罗——
这个对于我来说,如同老师一般的人。

挽歌:我手中的是   可以斩断一切的利剑
蒙尘的
也终会被这利剑所劈开
圣剑的光芒
照亮了我的双眼
也照亮着小伙子们前进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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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5 08:5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是圣斗士星矢的同人文么,如果我说我没看过圣斗士,能不能稍微掩藏一下我已经老了的事实。
其实最感兴趣的是那十几首词啊
梦里是你夏天摇曳的裙摆,醒来是我冬天两鬓的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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