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两忘烟水里──李沁梅自述

萧媛甄

 

 

 

  那场惨烈的婚礼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我这一生中最爱的那个人──世遗哥。
 

  人这一生要经历过很多人和很多事,并且在一切尘埃落定以前你不会知道这一生我们究竟会和谁在一起,就像我,最后竟然嫁给了钟展那个小子。
 

  在世遗哥一生云烟过眼的几个女人中,我是最平凡的一个。死了的人先不去说她,活着的两位,一个是风华绝代的冰川天女,另一个是邙山派的现任掌门谷之华,都是有故事的女子。据说冰川天女是世遗哥这一生中最初的惊艳,我并不知道这两个人相遇的光景,想必那是一段无人可知的故事,一如冰川天女的神秘。而谷之华和他的故事早已经在江湖人士中间被当作凄美的爱情故事流传。
 

  他们说她美丽温柔贤惠,具备一切完美妻子的品格,她的生父孟神通无恶不作却有一个那么好的女儿。他们说她在邙山新一辈弟子中最为出众,除却她的身世不能选择,其他的一切都是完美的。我见过她,她确实完美。然而上天不会对如何一个人用情,于是这个完美的人偏偏得不到她自己期许的爱情。
 

  所有的人都唾骂妖女厉胜男,他们说是她破坏了一段武林佳话,破坏了仇人女儿的爱情。可是我分明还记得婚礼那天她的美丽,从来都没有那么纯粹过,她穿着鲜红的嫁衣,美丽惊人。因为那个惨烈的结局,后来我从她梳妆打扮时的眼神里回味出:其实,她是真的爱着金世遗;而金世遗,无疑也是爱着她的。外人往往无法理解当事人之间的爱恨纠缠,所以那些传闻都带着偏见的嘴脸。
 

  他们议论的是他、她和她。原来李沁梅再怎么努力都只是一个局外人,只能用旁观者的眼光看着他、她和她的爱恨纠缠。就连我自己的婚礼,仿佛都是为了他、她和她准备的一场悲剧的背景。于是我被人们遗忘了,没有人提起:天山冯琳的女儿李沁梅爱的人其实是毒手疯丐金世遗。我的名字,他的名字,从来不曾被人并列提起。就如同我们的命运,注定了不会有交集。
 

  而唯一忘不了的,或许只有我自己。为了他,我甘愿告别故乡的蓝天,去往陌生的江南和北国。天山冯琳的女儿并没有成为武林神话,我唯一想做的只是寻找他。走遍江湖,只为了得到他的消息;只为了跟上他的脚步。遗憾的是,我得到了他的消息,却看着他和另一个女子扬帆渡海,从此便知道,今后与这个人,或许是要隔着瀚海般的距离。至今我还记得,那夜呼啸的海,海水是刺骨的冰凉。
 

  有人说:“爱,并不一定要和那个人在一起。”有时候,人真的会身不由己,于是只能屈从命运。但是心里破了一个洞,不知道用什么去填满,午夜梦回的时候就会有呼啸的风从洞里穿过,醒来更深露重,觉得很冷,不知道用什么来温暖自己。
 

  世遗哥已经抱着此生挚爱的女人遁世远走,只有那些他曾经陪伴过我的春秋和冬夏,在我的记忆里,冷的时候拿出来温暖我自己。很多年以后,我和他或许都会将对方忘记。不如在断灭处,拈花一笑。忘了他,忘了曾经的自己。他朝两忘,烟水里。

  后记:
 

  在《云海》中最心疼的女子其实是李沁梅。你以为最悲惨的是厉胜男,身世飘零,背负家仇?其实,最悲惨的是不了解江湖。就象一只笼中鸟,有美丽的羽毛,却从来也不被允许飞上蓝天。因为呆在笼子里有人保护,而飞上蓝天有很多危险;那些适者生存的道理,美丽脆弱的笼中鸟不被允许知道。李沁梅虽然出身在江湖世家,却全然不知江湖为何物,这是她的可贵之处,更是她的可悲之处。她爱上了金世遗,或许是她一生中最出格的事,也会是她一生中最珍贵的回忆。
 

  09年注定了是我无比忙乱又有决定性意义的一年,按理说这时候的我应该肯吃肯吃地为自己的前途而奋斗,然而还是想到要写点什么,为了忘却的纪念。
 

  武侠书只看过梁羽生的,因此无从比较,在我的心目中,他就是我的曾经沧海难为水。在所有他的作品中最喜欢的是《云海玉弓缘》,最喜欢的人物是金世遗,最记忆深刻的女主角是厉胜男,最感到惋惜的是谷之华。而最终落笔写的,却是乖乖女李沁梅,是她追求爱情的勇气和纯真感染了我。在《云海》中终于有一个人得到了尘世间的幸福,这样,也很好。
 

 

  箬竹菁菁:
  或许,无论是伤害谁
  都没有人忍心会伤害李沁梅
  有时候纯真最能感动人
  就例如她
  或许钟展是退而求其次
  但是,或许这更适合纯真的她
  金世遗的世界
  或许不能维持她生命当中的纯白……

  练霓裳:
  金世遗只是李沁梅的初恋对象。事实上,在他们多年后再度重逢时,李对他已经没有爱了。与谷厉二女相比,李沁梅无疑是有福气的,因为她成功摆脱了金世遗的魔爪,获得了一个虽平凡无华,却忠实体贴的爱人。

  纳兰若:
  俺一直一直以为,少女的初恋,是不那么容易就忘记的。正如文中所写,李沁梅知道自己是最平凡的一个,所以要自己忘记。
  再见的刹那,她的惊,她的喜,她的泪,她的关切都是不自觉地发自内心。金世遗不曾忘,给她带回了许多新奇的小玩意;李沁梅也不曾忘,只是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忘了,包括她自己。
  当时年纪小,芳心初发早。
  回首来时处,思憧意渺渺。

 

(燕山故客 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