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选缀梁书扉页印章

祖武符

 

 

 

  从前读三联版金庸,见每册扉页均有一二印章,甚是好看,可惜全不识得是何内容。后来偶见明河社所出之本,为叹精美之余,乃知三联版每册只取印章,而舍去原有封面图与插页图及金氏对所选图印之简介,颇为可惜。
 

  后来读广花一版梁羽生,每册也有印章一方,其与金氏不同在于,金氏全取前人作品不同,而梁书乃径刻每册书名于封底,易于辨认,其出于张贻来之手,张师从寿石工,论其功力,间有一二佳构,然终未能及金氏所选撝叔、缶翁、白石等大家。
 

  某一日偶见白石一方印,文曰“隔花人远天涯近”,诵之反复,以为正可谐卓一航练霓裳之事。进而乃思效仿金氏,向明清诸家印谱中捃摭佳秀,用以点缀梁羽生作品,每部一方,但取一二相合之处而已,唯所见无多,是以所选与其书关涉或浅。适逢梁氏驾鹤四载,此亦稍可藉以为怀耳。虽必有疏陋之讥,惟不吐不快也。癸巳春节。
 

 

01 龙虎斗京华
 

于身有益,于世有功
 

  《龙虎斗京华》可称新派武侠开山之作,故称其于梁有益,于武侠界也有功。赞曰:梁氏羽生,新派侠宗。变化陈文,统开新风。于身有益,于世有功。
 

  此印山阴陈半丁所作,白文。“功”字稍显疏阔。
 

 

02 女帝奇英传
 

上下千年
 

  上自秦皇,下讫宣统,弄权女主虽不乏,革命称帝者仅此。可称千年一人也。至于功过,评说不一。乾碑虽无字,后世早纷纷。
 

  此印嘉兴项圣谟所作,朱文。婉转圆润。项是以画著名,印亦可观。
 

 

03 大唐游侠传
 

血性男子
 

  守一城,捍天下,蔽遮江淮,沮遏其势,天下之不亡,其谁之功也?试诵正气歌,思有南霁云指,有张睢阳齿,有颜常山舌,乃知大唐将士游侠皆血性男子,乃知我民族之有脊梁。
 

  此印会稽赵之谦所作,白文。刚正英武,是撝叔拙正之代表。无愧晚清四大家之号。
 

 

04 龙凤宝钗缘
 

如愿
 

  若是有缘,虽经坎坷,终能如愿。
 

  赵之谦作,朱文。“愿”字甚巧。
 

 

05 慧剑心魔
 

自问心如何
 

  若问心无魔,何须挥慧剑。读者诸君,请先自问新如何。
 

  此印昆山归昌世所作,白文。金庸也选有归氏一印,文曰“负雅志于高云”,字法全遵小篆,允称雅正。作于明天启五年,是年杨涟下狱死,熊廷弼传首九边,金庸因此点缀于《碧血剑》,如此则也可点缀《白发魔女传》。
 

 

06 狂侠天骄魔女
 

风前月下清吟
 

  彼时明月当空,清风徐来,琴音幽渺,公子佳人相见也。
 

  此印是湘潭齐白石所作,朱文。典型的齐氏风格,尤其是“月”字,金庸选有白石印约八方,其中“华未全开月未圆”与此最类,“月”字几无二致。另二方“江南布衣”与“秋风红豆”更是妙品。
 

 

07 鸣镝风云录
 

我欲不伤悲不得已
 

  情路多难,风波连番,误传死讯,千里相隔,一之谓甚,岂可再乎。
 

  赵之谦作,白文。作于同治元年,是年撝叔家毁于太平军战火,未几又连丧妻女,实悲也,乃作印云“三十四岁家破人亡乃号悲庵”。同年并作此印,刀中悲意不减三丰丧乱帖。金庸也选有赵氏一印,文曰“如今是云散雪消花残月阙”(据说金庸把撝叔名字写成了赵子谦),达十一字,也于是年为此所作,可见撝叔之技巧与情深。
 

 

08 武林天骄
 

只寄得相思一点
 

  西湖水,钱塘风,翠屏月,都成空。写不成书,只既得相思一点。
 

  此印为钱塘黄易所作,白文。文出张炎《解连环》词。黄易是西泠八家的重要人物,和蒋仁并为浙派掌门丁敬的高足,和其师并称“丁黄”。此印自是浙派佳作,金庸选有黄易两方印,一“登山观海”,一“得自在禅”,似皆稍逊此印。
 

 

09 瀚海雄风
 

有所不为
 

  认贼作父、投敌卖国是所谓有所不为者,有所为则当仁不让,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此印为怀宁邓石如所作,朱文。完白能于浙皖两派外卓然独立,自成一家,观此信然。
 

 

10 风云雷电
 

和众共济
 

  书名非武功非神兵,是四人绰号,此书非一主角,故称和众共济。
 

  陈半丁作,白文。
 

 

11 飞凤潜龙
 

如梦方觉
 

  各有心思两不知,如梦方觉悔已迟。
 

  赵之谦作,朱文。
 

 

12 还剑奇情录
 

是何世界
 

  无人不冤,有情皆孽,读之长叹,是何世界。
 

  陈半丁作,白文。圆转精巧。
 

 

13 萍踪侠影
 

国士之风
 

  张丹枫有或是之风。
 

  梁袠作,白文。或谓项圣谟作。
 

 

14 散花女侠
 

清风高节是家传
 

  于承珠,杨云骢,袁承志,清风高节本应家传,惜皆差强人意。
 

  陈半丁作,白文。
 

 

15 联剑风云录
 

任侠自喜
 

  刚愎自用,任侠自喜,宜乎失其旧侣。
 

  此印姑苏文彭所作,白文。端庄方正。文彭是文徵明长子,更是明清篆刻开山祖师。
 

 

16 广陵剑
 

长留天地间
 

  广陵未曾绝世,浩气更长留天地间。
 

  此印仪征吴熙载所作,白文。
 

 

17 武林三绝
 

未了事
 

  此书是梁氏小说中唯一没有出版的,只有连载版可见。一九九八年梁在《笔花六照》序中说《武林三绝》“还需修改”,恐已成了梁氏之“未了事”。
 

  赵之谦作,朱文。
 

 

18 武当一剑
 

三十六峰长周旋
 

  此书中武当已非清净地,三十六峰,勾心斗角,各事周旋。封笔之作,不同以往。
 

  莆田魏植作,白文。或谓为归昌世作所作。
 

 

19 白发魔女传
 

莲花峰顶三生梦
 

  莲花峰顶三生梦红颜未老头先雪
 

  项圣谟作,朱文。甚为飘逸。
 

 

20 塞外奇侠传
 

江南不足怀也
 

  塞外奇侠,魂断江南。
 

  此印山阴寿石工所作,白文。民国时在篆刻界,印丐声望尤在白石之上。
 

 

21 七剑下天山
 

   

隔花人远天涯近
 

  此固卓练事之写照,毋需他言,但反复诵之。
 

  齐白石作,白文。可见齐氏纵横刀法独造之风。又吴熙载有同文印一方,朱文。笔画颇紧,稍逊于白石同作,亦稍逊于让翁其他作品,
 

 

22 江湖三女侠
 

不朽盛事
 

  吕四娘刺雍正事本系传闻,正无妨用之说部,深宫屠龙,武林之不朽盛事也。
 

  梁袠作,白文。笔画间大有声势。或谓项圣谟作。
 

 

23 冰魄寒光剑
 

华(花)间人似玉夫容(芙蓉)
 

  嵌华玉公主之名。
 

  寿石工作,白文。
 

 

24 冰川天女传
 

正燕子新来海棠微绽
 

  句出词中有句云“谁驾冰蟾,拥出桂轮天半”,并此句,皆可写天女。
 

  寿石工作,朱文。九格的样式极似金庸所选缶翁“千里之路不可扶以绳”一印,不过一朱一白,风格也稍异。
 

 

25 云海玉弓缘
 

十万狂花如梦寐,一身孤注掷温柔
 

  龚自珍句。一身孤注掷温柔,可谓厉胜男。
 

  寿石工作,朱文。“梦”字用和“寐”形近的异体,印文宜少不宜多,或只取后半句即可。
 

 

26 冰河洗剑录
 

观海者难为水
 

  曾观沧海金世遗,除却巫山仍有花。
 

  吴熙载作,朱文。吴是邓石如的再传弟子,缶翁曾有言“学完白不若取径于让翁”,观此印气度极似本篇所选完白“有所不为”一印。
 

 

27 风雷震九洲
 

心不贪荣身不辱
 

  武侠中多有因贪荣名利而成反派者,淡泊不贪也是武侠说教之一。此句似出邱处机《清天歌》,颇适合《射雕》,金庸选有文意类似的白石一方印“不贪为宝”,典出左襄十五年。据云金氏误释为“不贪为全”,有人已发其误。
 

  吴熙载作,白文。
 

 

28 侠骨丹心
 

闲云万里
 

  金谷归隐海外,只留传说,可称闲云万里,江湖事且付儿孙辈。
 

  此印安吉吴昌硕所作,白文。“里”字稍逊。
 

 

29 游剑江湖
 

欢乐苦短忧愁实多
 

  云紫萝欢乐苦短忧愁多。
 

  此印古闽黄朗村所作,朱文。
 

 

30 牧野流星
 

可学者迹不传者心
 

  剑法无名,似有招式,可学者迹,不传者心。
 

  寿石工作,白文。流畅自如。
 

 

31 弹指惊雷
 

今是昨非
 

  杨炎等此书他书梁数金书改邪归正之少年。
 

  黄易作,朱文。
 

 

32 绝塞传烽录
 

春意阑珊
 

  冷冰儿等此书他书梁书金书孤独终老少女。
 

  此印义宁陈衡恪所作,白文。
 

 

33 剑网尘丝
 

强其骨
 

  侠士有侠骨则可立于天地间,至于琵琶骨伤否无妨也。
 

  陈半丁作,朱文。
 

 

34 幻剑灵旗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月老祠联。文中主角曾游。
 

  邓石如作,白文。邓派精品。
 

 

35 草莽龙蛇传
 

思思时事如许
 

  自道光庚子至光绪庚子,皇帝太后,北狩西狩,满人洋人,长毛拳民,曾左李袁,和战剿抚,诚千年未有之变局也。天下士人无不忧思时事,思彼时时事如许,何以恢复中华?前人于此似已有定论,唯当今时事如许,何以复兴中华?后继之士仍需努力。
 

  寿石工作,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