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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无(天)竺神僧传绝学
释湛陷落冰窟窿,惨叫声从层冰底下隐隐传出,更是令人听得毛骨惊(悚)然。齐世杰的修为尚未能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地步,听得这惨叫之声,不觉心头一震。却还未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练的功正到紧要关头,那容分了心神?真气登时约束不住,体内如焚。
这老和尚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无人相,无我相,管它须弥(佛经中的大山)压顶,我只当清风拂衣。”齐世杰虽然不懂得这佛渴(偈)的精义,却也如受当头棒喝,瞿然一省,强慑心情。老和尚以本身真气从他足跟的“涌泉穴”输送进去,助他约束体中乱窜的真气,不过片刻,齐世杰只觉片刻清凉,心头恢复宁静。
老和尚说道:“不错,他的最后一位师父名叫迎密,正是老袖(衲?)的同门师弟。老衲法号迦象。”
说至此处,迦象禁不住咽(喟)然轻叹,说道:“我真后悔,当时不肯相信孟华的话。孟华本来想助我疗毒的,我却因为他要庇护段剑青,怀疑他是段剑青一伙。当时我身受的剧毒已经发作,由于不敢相信孟华,不惜耗损功力用狮子吼的功想要伤他。那知结果正是和释湛今日所受的差不多一样,害人不成反而害了自己。稍胜一筹的只不过是我没有立时身亡罢了。”
原来那次迦象败在孟华与金碧漪双剑合壁(璧)之下,立即强运狮子吼功,结果支持不住,坠下悬崖。孟华找不着他的尸体,只道他已经死了。其实只是受了重伤,未曾死的。
齐世杰道:“没有听过。这两句话的意思是说魔鬼城中藏有什么武功秘这(笈)吗?”
迎(迦)象继续说道:“我想起这个传说,不觉起了贪念。主要还不是贪图‘绝世武功’,而是希望得到桂华生所留的上乘内功心法为我治病。
齐世杰诧道:“为什么?”迦象说道:“华玉公主的冰川剑法,本来就是从冰川的奇妙变化之中参悟出来的。你年纪轻轻,武功己(已)然这么了得,相信你的聪明才智,自必不在老僧之下,我都可以参悟,你当然更是能够。”齐世杰心想:“我可不想在这冰窟之中坐三年五载。”
迦象叹道:“我知道你们汉人有句成语:寒(塞)翁失马,焉知非祸。相反来说,塞翁得马,亦焉知非福。天地万物,盈亏得失之间,原有至理存焉!”
迦象苦笑道:“在佛门弟子眼中,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生死不过转法轮,生不足喜,死不足悲,那有什么样(祥)与不样(祥)的区别?”
齐世杰不懂佛法,难以再安慰他,只能说道:“弟子肚(世?)俗之见,教大师见笑了。”此时他心中所想的,只是如何能够在这冰窟之中耽搁个三年五载了。
迦象似乎知道了他的心思,说道:“老衲在冰窟枯坐,只知大概过了五年(,)如今是什么季节?”
他一拿出钓杆,即以迅捷无伦的手法,伸人(入)窟窿,钓杆一提,一尾最少有两三斤重的鱼儿已是被他钓起。
“这小子心肠邪恶,人却聪明绝顶。五年前他已经把我门一部武学心经骗去,那个天下第一使毒高手的女魔头的一部毒功秘复(笈) ,亦已落入他的手中。以他的绝顶聪明,经过了这五年的时间,练成的武功,自必今非昔比。甚至夸大一点来说,当世能够制伏他的高人,恐也是寥寥无几了。
“莫说我已半身不遂,即使能够出此冰窟,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以你现在的武功,想要找他算帐,那更是梦想!你拜我为师,再练成冰川剑法,虽然也还未必有必胜的把握,但总是比较有点希望。你明白我的昔(苦)心吗?”
迦象说道:“我先传授你那烂陀寺的本门武功。我刚才只提冰川剑法,不提桂华生的武功秘发(笈) ,那是因为我尚未参透把两种上乘武学合而为一的奥秘,要等你把本门武学练了一些时候之后,才可以决定你是否可以兼学别家武功。”
约莫过了四个月,一天齐世杰忽地觉得寒潮来得特别厉害,透过石蹿(罅?)而来的冷风缕缕,触体如刀,冰川凝固如石,用石头也敲不开冰块,要用主剑才能挖开。一片凝阴寒气,好像浓得化不开来。幸亏迦象把石头掷进冰川,仍能震开窟窿,不至于钓不到鱼。齐世杰这才更加清楚师父的功力,心里想道:“要练到师父这般本领,不知还得花多少年功夫?”
寒潮实在大(太)过厉害,饶是他运功抵御,也觉手足麻木,连呼吸也有困难。迦象捏着他的手,一股热气从他手心注入,迅即放开,说道:“练冰川剑法!”
齐世杰得师父之助,稍稍觉得暖和一些。冰川剑法的十八个基本式子他已经学会了,当下面向冰川,就练了起来。这几个月他观察冰川的变化,经过师父的指点,他已经懂得一点“剑理”的奥妙,此时在寒潮攻逼这(之)下,目注冰川,练这冰川剑法,不知不觉,已是能够自行变化。
迦象道:“生老病死,人所必经。世俗以死为悲,佛门以死为往极乐世界。梵语称死为‘涅槃’,你们华语意译即是‘圆寂’。何谓‘圆寂’?德无不备称圆,障无不尽名寂。经云:永离诸趣,入于不生不灭之门。人无论圣凡,皆须老死,唯佛菩萨,死音乃其幻身。至于本性,则不生不灭,故曰涅梁(槃) 。若悟此理,死何足悲?”念完一段经文,徐徐闭上双目,面上犹带笑容。齐世杰一探他的鼻端,却已经断了气了。
齐世杰虽然尚未勘破死生界限,但听了师父临终所念那段经文,也不至于大(太)过伤心。当下撮土为香,向师父遗体行告别仪式,暗自祷告师父在西方极乐世界之灵庇佑:“弟子倘能重见天日,定必遵从师命,替你老人家惩治那个欺师灭祖的小贼。”埋葬了师父,第二天便即去找桂华生藏在冰窟之中的武功秘笈。
此时他的本领已经大胜从前,施展轻功,并不怎么费力就爬上了那面冰崖峭壁,爬到一半,用宝剑插入石壁,挖开一个可资立足之点,按照师父的指示,再削平了凝固在石辟(壁)上的冰块,果然发现一块划有‘十’字的石头,把那块石推开,立即就找到了那个山洞。
桂华生留下的内功心法是刻在石壁上的,井(并)附有图形,说明如何导引真气运行奇经八脉的方法。齐世杰先把经文牢记心中,他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资质也在中人之上,念了四五遍,已是可以一字不漏的背了出来。剩余的火石也还未曾用到一半。
原来这其中有个道理,是迎(迦)象也还未知的。桂华生出身武当,他的内功心法是以武当一派的内功作为基础的。齐世杰的家传武学则是少林派的旁支,武当少林同源分流,而少林派的武功又是源自天竺,是以齐世杰练桂华生的内功心法,反而比他的师父容易得多。要知少林一派武学,自达摩祖师传入中土,历时已一千多年,其间增益变化甚多,武当少林分家,到齐世杰之时才不过三四百年,而且同在中土,切磋的机会也较多,故而齐世杰的家传武学和桂华生所创的内功心法,当然更为接近。加上最初的源流是来自那烂陀寺,齐世杰这一年来跟迦象所学,就更加起了相辅相成的作用。
但在感觉喜悦的同时,齐世杰也不禁唱(喟)然兴叹,心里想道:“明天就是新年,我陷身冰窟之中,不知不觉又是第二个年头了。师父虽然说过,估计我三年可以练成桂老前辈夫妻留下的两门武林绝学,但练成之后,也未必就能出去!唉,何时才能重见天日呢?”
这是一种“闷热”的感觉,好像五脏六腑都被烤灸,从内部发出来的热。和平时练功时候感觉的那种暖和,是完全不同的。再过一会,只觉体内真气四处乱窜,无论如何也不能导人(入)丹田,这四处乱窜的真气,也像人(火)炉喷出的热气一样,在烧烤他的心肝脾肺。
“托玉泉”一式,本是头下脚上,由别人按着他脚底“涌泉穴”的,此际无人相助,他就改用桂华生秘笈之中导引真气的方法与瑜伽气功井(并)用,把冰川寒气,从“涌泉穴”吸入。
他走到最初跌落这个冰窟的地方,吸一口气,施展壁虎游墙的功夫攀上去,倒(到)了顶端,用力一推,冰块簌簌而落,岩石却是纹丝不动。原来进入冰窟的石门是利用天然的崖石安装上巧妙的机关的,不懂得开启机关的办法,再大的气力也推不开这块几万斤重的巨石。
好不容易等了半年,等到夏天来到,冰川表面已经解冻,冰块一块块的裂开,又听到流水淙淙的声音了。在这半年当中,他练成的内功已是更为巩固,气力的大小,也可以控制自如,运用到招数上了。冰川剑法,亦己(已)练到可随心变化的境界。
心念未已,只听得另外一个人已在答复同伴的问题了。“不错,那天是令师弟最先逃走的。他跑得很快,纵然受了点伤,伤得也绝不会重。不过后来我和连老大相继受伤逃走,却已找不到今(令)师弟了。”
“这个,这个我可不敢自妄(妄自?)猜测。大师,你是他的师兄,要是你猜不着,我更加猜不着了。”窦健刚讷讷说道。
释陀说道:“第一个可能,就是如你所说,他已经找到那部武功秘复(笈) 。但在这个情形之下,又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找到之后,躲到另一个僻静的地方去了。一种是他虽然发现了找寻秘笈的方法,却已丧身在魔鬼城中。”
窦健刚道:“这和咱们去找那丫头算账又有什么相于(干) ?”
释陀苦笑道:“你的见闻倒是很博。不错,冷冰儿得到的就是这把主(宝)剑了。要是各凭真实的本领,我与她单打独斗,也不会怕她。但如今,唉,她得了这把宝剑,咱们三个人加起来,也未必能是她的对手。”
释陀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因为他的儿子和媳妇都已无需这把主(宝)剑吧?不过我知道的一件事情是:这丫头是唐嘉源夫人的弟子,天山派懂得冰川剑法也只有这位唐夫人,这丫头得了冰魄寒光剑,她的师父料想也会把冰川剑法一并传了给她。”
窦健刚道:“是呀,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查探清楚令师弟的下落。他是被那丫头害了呢?还是已经得到了秘瘦(笈)躲起来呢?咱们如今都只是胡乱猜测的。找人替他报仇,那不是言之过早吗?”
彼此勾心斗角,静默了一会。释陀忽地说道:“我想起一件事情,百恩(思)不得其解。你能否为我一释疑团。”
释陀道:“我不明白的就是这点了,你们既然是为了找寻桂华生的秘瘦(笈)才跑来魔鬼城,这秘鼓(密?)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这小子既然与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以你们要把他引来魔鬼城谋害他呢?”
释陀(窦健刚)说道:“那要费多大功夫才能发掘?”释陀说道:“或者可以碰碰运气,无意之中给咱们找到地下的秘室呢?”
在他师弟失踪后,他曾花过不少工夫明查暗访,查悉他的师弟在魔鬼城之行的前几天,到过一个人家里,这个人以前是个马帮头子。有一次他们这个马帮曾在魔鬼城住宿一宵,结果除了他一个人之外,其他的人全都死了。那个人虽然活着回来,也病得不能起床。在病榻上躺了十多年,谁人间(问)起那一晚他们在魔鬼城的情形,他都好像犹有余悸,不肯吐露一字。
释陀虽然和那个人一样,猜不透下面有什么古怪,但那许多入(人)在魔鬼城中离奇古怪的死亡,想起来也是不寒而粟(栗) 。是以他虽然得到开启石门的方法,可不敢轻于尝试,必须找一个人为他冒险。
重见无(天)日
齐世杰不禁一片茫然,疑团满腹:“他们碰上了什么?是窦健刚临时反悔,对释陀愉(偷)施暗算呢?还是他们当真碰上什么突如其来的袭击?”
地底下的震动更加强烈,而且他感觉到好像一股热气从地底下透上来。地面上“轰隆、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大块大块的石头也随着泥沙滚下来了。他听得出是屋字(宇)倒坍的声音。
忽地更惊心惨目的影(景)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发现一团模糊的血肉,头颅已经压扁,不过面目还隐约可辨,正是释陀。
不过想到救人要紧,他虽然听得毛骨惊(悚)然,还是赶快跑上前去。
窦健刚泪流满面,说道:“齐少侠,我对不住你!我真是后悔!”忽地骄(骈)指如戟,向自己的左肺俞穴点去。原来他自知难活命,趁着还有一点气力之际,便想自了残生。
齐世杰掏出一颗碧绿色的药丸;塞人(入)他的口中,窦健刚只觉一缕清香,沁入肺腑,自然而然的就咽下去了。
“这是天山雪莲泡制的碧灵丹,冷姑娘给我的。据她说,碧灵丹不仅可以法(祛)邪去毒,还有培元固本之能。你吞下这颗碧灵丹,会慢慢好起来的。”
他看那满山纵横交锗(错)的冰川,好像银龙飞舞,对冰川剑法的体会,不觉又深了一层。自然而然的就想到冷冰儿了。他本来是想把冰川剑法送给冷冰儿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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