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重发]说《英雄志》杨肃观

梦到西洲

这个以前在本版作为回帖发过，重发一下，永远支持肃观！

从“风流司郎中”到“修罗王”——说《英雄志》杨肃观


金庸封笔古龙逝，世间唯有《英雄志》。这句话我不是很同意，不过确实觉得《英雄志》是本好书，好到什么程度？如果全书在大陆出版的话，只要定价在500块以内，我会买一套正版，拿回来读上三五遍然后放起来收藏——最近十年也看过不少网文，算起来值得这么作的大概也不过两三部而已。

柳门四少，观海云远，书中四大主角每个都是英雄，当然在我看起来也有厚此薄彼之分：我最喜欢的是杨肃观，不是年少英俊的风流司郎中，而是那个“愿天地罪孽尽归吾身”的修罗王杨肃观；其次是简单纯朴而正气凛然的伍定远；秦仲海纵情率性豪气干云，在书里的前一半很喜欢，可惜后来他成了“怒王”之后做事就越来越让人看不懂，基本上没感觉了；最不喜欢的则是万人称颂的“圣光”、“正道”卢云。

很多人讨厌杨肃观是因为不认同他的“佛国”理论，不过反过来说，喜欢杨也并不表示认同他的观点。我也认为杨肃观选择的道路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条死路，“修罗王临，众生无惧死，无惧死则无心苦，无心苦则无悲无泪，则天下安乐矣”，建立一个这样的佛国，给天下人立起一套规矩，再用恐怖手段强行推广，让众生安乐，杨肃观的理想要想实现基本上很难，但是聪明如杨，他是否真正相信六道轮回的秩序能够由他一己之力维系，理想中的“大佛国”不仅是一座建立在流沙上的大厦？还是他自己都是被一步步逼上这条路，他要持修罗法，渡众生苦，所以不得不首先自己坚定对修罗法的信仰，首先把自己变得冷漠无情，哪怕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因为路是不归路，他走得太远，已经没法回头。

纵观杨肃观的半生，若论遭遇凄惨实在可算《英雄志》中第一人，不要只看到显赫的出身能让他比伍定远或卢云少奋斗十年，我想如果能选择，说不定他宁可还作当年寄人篱下被赶来赶去的孤儿寡母。生父被害，生母凉薄，假父亲完全把他当作棋子（要是最后假父变成真父就更凄惨了），有知遇之恩的上司柳昂天在关键时刻把他推进火坑，少林一战失势被几乎所有同侪弃如敝履，甚至包括“圣光”卢云，被先皇贬为草民永不起用，被师兄下手暗杀九死一生，反对他的“义勇人”组织头目就是他百般爱护的弟弟，等待多年才娶到的顾倩兮和他则完全没有夫妻之爱，有没有夫妻之实也很难说。杨自己也是心狠手辣，弑师，杀父（虽然可能是假父），害死柳昂天和刘敬，勾引伍定远的妻子，陷害秦仲海和卢云（当然，这里有些事情还没真相大白，未必就都是他作的，但至少现在看起来像），坏事作尽，总之一切成为他障碍的人物统统要被扫除。秦对杨曾经有个评语：“说你不专情，那是抬举你了，该说你天生无情才是”，然而到底是杨先对天下人无情，还是天下人先对杨无情？这好像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说不清楚。

现在的杨肃观，虽然白天是权倾朝野的“仁义杨太师”，晚上是人人闻名变色的恐/怖/组/织“客栈”的“大掌柜”，然而他十年如一日，吐哺握发，殚精竭虑，不眠不休，竭尽全力维持着这个“理想国”型的社会，对他个人而言可有一丝好处？不要告诉我是权力带来的满足感，杨一向都不缺权力，但他走到这个地步，亲情、爱情、友情一应俱无，内忧外患所有压力全要独自承担，以天下之大却难找到一个理解他的人（或许冷眼旁观的顾倩兮可以算一个？），连上苍都用十年大旱来惩罚他的逆天行事，我相信这种权力所带来的孤独和痛苦感远远高于满足感（如果还有的话）。不错，秦的反骨和杨的秩序势不两立，可对芸芸众生而言，“平生不必跪人”的自由难道比吃饱穿暖还重要？退一步说，这种自由难道真的能够实现？就算最后是“圣光出，天下重归混沌”，到头来恐怕还是以一副枷锁代替另外一副枷锁，那么脖子上到底套的是哪一副，其实也没有太多区别吧。

其实杨肃观这个人物，刚出场时并没给我留下很深印象，“风流司郎中”是帅哥，可是哪部小说缺帅哥美女了？前半部书里他的戏份也不算太多，孙晓在他身上花的笔墨是四个主角中最少的，而仅有的几个地方也表现得处处隐忍谨慎，作事缚手缚脚——当然他遇到的对手也都太难缠——没半分英雄的豪气（据说杨那时候故意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武功，OMG，他的胆子也太大了，深藏不露到连命都不要了）。直到太上皇归来，潜龙的身份浮出水面，他一步步被各种错综复杂势力的斗争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最终没法选择，接过了师傅的重任成为“修罗王”，杨肃观的形象才渐渐清晰丰满起来，而我从他成为“修罗王”的一刻开始也喜欢上了这个人物。

为什么把杨肃观称为“修罗王”？因为只有修罗王敢于对佛挑战，用孙晓的话说，天绝和杨肃观这对师徒“始终在质疑佛”。借用一位网友的话，他们所选择的目标——“万物停争息斗，轮回终有休止一日”，是佛的；选择的态度——“不舍弃众生”，是佛的；选择的思路——“众生无乐生、不惧死”，也是佛的；可是选择具体的道路——“满布鲜血的修罗之路”，却不是佛的。

毋庸置疑，杨肃观选错了路，或者说他在没法选择的情况下走上了这条错误的路，这几乎已经决定了他最后会以悲剧收场，但至少他的动机是好的，只因为信念与世道相背，就众叛亲离，不容于天下。杨肃观的行事或许让人不齿，但知其不可而为之，其为人却是我所敬佩，而这种隐藏在心底的深刻痛苦又让人每每扼腕叹息。说到底，我就是喜欢这样作出轰轰烈烈的大事（哪怕未必是对的，只要别是种族灭绝什么的就行），自己却不断在矛盾痛苦中纠结的悲情人物形象。“我建超世志，必至无上觉”，虽千万人吾往矣，这就是枭雄。如果最后真如孙晓所说，四个主角中要死一个，我希望就是杨肃观了，或许只有死亡才是他最好的解脱。


—— 最近重读《英雄志》，感慨于卢云粉丝满天飞，肯为观观说句话的文章却找不出几篇，所以自己也写了两句，浅陋得很，就不敢发到英吧去被那些动辄从哲学层面看问题的英学家们拍了，放在这里自己留着看吧。再转一篇我觉得不错的评论观观的文章，顺便加些注。

梦到西洲

下面这篇是转文，蓝色字体是我加的注

梦到西洲

我眼中的杨肃观 

作者：镜花茶
 
我从去年年底开始看《英雄志》，同时开始在这个吧里潜水，到现在已经半年了。在这里看到很多前辈的评论，自己也不由得想写点什么。只是我写不出优美的文字、也没有深刻的分析，只能把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写出来。很遗憾我身边没有一个和我一样喜欢《英雄志》的人，所以把它放在这里，和各位喜欢《英雄志》的朋友分享一下。同时也是我第一次在这里发帖。
 
另外想说一下，我写的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和感受，各位如果喜欢或者同意就捧个场，有说得不对的地方，也欢迎指正。但如果实在是不喜欢，就当没看见让它沉下去好了。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杨肃观这个人物可能比较敏感，我第一次发贴，不想引起无谓的争论。（可能说得冒昧了，请见谅。）
 
杨肃观可以说是整个小说中最吸引我的人物。可惜他虽然也是主角，却只是个暗线人物，很难看到对他的描写。可是整个故事的发展却与他息息相关，甚至他本身就是整个事件发展的主要推动者（当然最主要的推动者应该是潜龙，一个更隐蔽的人物）。
 
其实刚开始看的时候并没有注意他，那时我对这个小说也没有太大的兴趣。直到后来在这里看一些关于他的评论，才使我对这个人物有了兴趣，也引起了我看这个小说的兴趣。所以在这里想说一说我眼中的杨肃观。
 
现在就从他的初次登场开始：
 
• 翩翩君子
 
“安道京见这人样貌英俊，俊美的脸上带著几分官味儿，霎时已认出他来，这人正是当朝五辅大学士之子、官拜兵部职方司郎中的杨肃观。据说这人少时曾代父在少林出家，武功颇为了得，却又少年登科，不及三十赴考便中进士（疑为不及二十），乃是文武双全的奇才，如此人物，安道京已是不能不给面子。”（第三卷第四章风流司郎中）
 
这是小说中对刚刚出场的杨肃观作的一个综合性概括介绍，包括他的相貌、气质、身份、才能。此后，随着情节的推进，这个人物的形象也渐渐的清晰起来，于是就看到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杨肃观。论相貌，他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论才智，他学识广博、智谋过人；论人品，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论出身，他是五辅大学士之子、征北都督的门生；在庙堂，他是兵部职方司郎中、官居五品；在江湖，他是四大宗师之一少林天绝的唯一弟子。是的，就是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绝世佳公子，杨肃观最初就是以这样一个形象被大家认识的。这样的一个人，可谓是什么都有了，他的前途应该是一片光明！可是若真是这样，这个人也不会吸引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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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洲说】
其实我对杨肃观出场的印象有所不同，我记住的是他刚华丽丽地亮了个相，马上就惨败在剑神卓凌昭手下，师门的最高绝学第一次使用出来，结果呢，一个照面之间就被对手打得丢盔弃甲：

杨肃观一时受惊，忙向后退了一步，便在这一刹那间，柳昂天身边一名军健忽然腾空飞起，朝剑尖幻出的光网撞去，却是被卓凌昭以袖劲卷起，朝剑网中掷来。杨肃观变招不及，又不愿伤及无辜，连忙向后急退，说时迟、那时快，卓凌昭身形闪动，雷霆万钧之间竟已抢先占位，杨肃观这一闪躲，不只将后心要害暴露出来，尚且直挺挺地向卓凌昭撞去。

卓凌昭仰天长笑，手掌轻轻一挥，已然制住杨肃观背后要穴，霎时间胜负已分。
(第三卷第四章《风流司郎中》)

被卓抓到差点当成人质不说，又被他和同党一通损，当众丢脸到这个份上，居然还能临危不乱，突出怪招从卓剑神手里逃脱，用话挤兑走了安道京，最后还破了卓声东击西打劫伍定远的诡计，孙晓给观观设计了这样一个一波三折、大起大落的出场，也算别出心裁了。这一场下来，我就觉得作者会把杨肃观写成一个非常隐忍心机深沉的人，结果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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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冻月宫
 
“吴安正大吃一惊，急急睁开双眼，心道：‘我算了三十年的命，从没见过这等怪事。这人外貌俊美，明明是蟾宫折桂之相，可又为何寒冷一片，彷佛身处冰宫？究竟这人是何来历？’”（第七卷第十一章铁口直断）
 
杨肃观的不同寻常首次显现了出来。正如吴安正看到的那样，这样完美的人物本就应该是“蟾宫折桂之相”啊。可是那背后的真相是什么呢？冰冻月宫！一片彻骨的寒意！嫦娥玉兔都冰成了冰块！所有的美好都只是表象，在那令人羡慕的无限风光之下，是一颗伤痕累累的心。他独自生活在那一片冰冻的月宫之中，连心也冰冻了。这样的生活从童年的时候就开始了，今后也还会继续下去……
      
      
• 童年
 
“那老者道：‘有啊，那孩子倒是比他爹爹强多了，六七岁年纪，人静话少，一双眸子炯炯发光，那时候咱们赶他母子出门，他也不哭不叫，居然还懂得安慰娘……’
唐王爷心下一凛，便与房总管对望一眼，忙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那老者皱眉苦思：‘我想想，这孩子好像叫……叫什么来着……’
‘观观。’老婆婆又冒出头来了，笑道：‘我记得，那孩子就叫这名字。’”（第十九卷第五章天知地知）
 “吃饱喝足，再来便是最开心的时刻了。小小的身影抱了过来，依偎自己胸前。暖呼呼的孩子，永远那么体贴人意，这是上天给他最大的恩赐，黑影笑了，小公子也笑了，一年到头，两人就真心笑这么几回。”（第十五卷第一章大施主）
 
6岁之前的观观家境贫寒，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爹娘的疼爱。所以我想，那时候应该是他一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可惜这样简单而快乐的日子实在是太短暂了。那一次爹爹借了人家的钱去赶考，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观观的生活随之发生了巨变。后来，他有了一个新爹爹，观观和娘也过上了好日子（这其中的具体经过目前还不知道），可是却再也没有了亲情的温暖。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年幼的观观在自家后院的枯井里发现了被囚禁的亲爹爹！我不知道年幼的杨肃观见到这一切是怎样的感受，他又是怎样隐忍下来的。那时的他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啊！见到这么可怕的事，还要装做没事一样，所能做的也只是偷偷的给爹送去一点吃的。观观是个早熟的孩子，从小就很懂事，别的孩子还在父母的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隐忍和坚强，因为恶梦才刚刚开始。他就像一只小小的羊羔，而在他周围的却是一群饿狼，所以他必须先学会保护自己，才能在险恶的环境中活下来。
      
• 成长
 
“孩童仰头望着他，幽幽说着。‘大叔……我……我……’
怎么了呢？小公子秀气的双眉紧蹙，他揉着自己的耳孔，好似有些疼痛。
‘我要离开家了。’
咦？晴天霹雳响起，黑影怔怔地发抖。
‘因为……’
小公子低头向地，鲜血从右耳渗出，‘我要去少林寺了……’”（第十五卷第一章大施主）
“老僧的神情很祥和，他俯首微笑：‘孩子，吃吧。’
‘我为什么要吃？’
稚气的声音响起，说出今生在少林寺的第一句话。
‘吃下它，你就会长大。’
老僧来回摸着头顶，温温热热的：‘长大了，就没人敢打你，你就不会再哭了。’
‘不会哭了？’
‘对。不会哭了。’
嘴里出现了甘甜滋味，松子糖入口即化，满口清香。
‘喜欢这个滋味么？’
僧人摸着孩子的头，笑问道：‘长大的滋味？’”（第十三卷第九章上将）
 
很快，就连偷偷的为爹送去一点吃的也已经不可能了。为了逼迫观观去少林寺，潜龙朱阳甚至将他打得右耳渗血。我想潜龙应该已经知道观观发现了井中的秘密，因为那时的观观毕竟还太小了，而潜龙又是如此精明，不可能毫无知觉。而所谓“代父出家”，其实不过是去少林作人质而已。但可怜的是，对于潜龙来说，肃观甚至根本不具有作为人质的价值，真到必要的时候，他随时可以牺牲这个儿子。也是为此他才留下了绍奇，而送走了肃观的吧？倒是那个天绝大师，我想他反倒会舍不得自己这个弟子吧？因为他是真正善良慈悲的人，而肃观又是如此出色的一个弟子，最终他把自己的理想寄托在了肃观的身上。杨肃观是个非常勤奋刻苦的孩子，这样的孩子恐怕是很少见的。以至于见到过这样的说法，说是“在多年之后，仍然被当作榜样，来教育新一代的孩子们”（只是不知道这里是不是特指阿秀……）。我想他的勤奋多半是为了那个井中的人，他要把他救出来，所以他必须让自已变得强大，这样才能有足够的实力对抗潜龙。可是，当已经18岁的杨肃观终于回来的时候，在枯井之中等待他的却只剩下了一具枯骨，而他自己也真正沦为了潜龙手中的一颗棋子，只能忍耐。我想潜龙应该很高兴啊，因为这样的棋子和工具实在是太难得了，文武双全，又才智过人，无论是刺探情报还是偷袭暗杀都能顺利完成。可就是因为杨肃观太有才能了，所以潜龙渐渐的也控制不住他了。他恨潜龙，这个怨恨一直埋在他心中，他要复仇、要积攒力量、要等待时机，周围的环境是如此冷酷、肮脏，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父亲、上司、师父，每个人都想利用他。天绝大师要他“灵吾”，潜龙要他“玄志”，每个人都要他替自己实现理想，却没有人问过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如果当初能一直跟 爹娘生活在乡下，他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可是那样的观观应该是快乐的。
      
• 棋子
 
“杨远凑过头去，咬耳道：‘孩子，你终于出头了。柳昂天上书朝廷，说自己病体沉重，不能任事。他一力荐保，要皇帝连升你一十二级，好让你代理征北大都督之位。’
杨肃观满脸愕然，霎时如同五雷轰顶，已是作声不得。
杨远望着爱子，微笑道：‘国家中枢，死生之地，半点轻忽不得。你日后多加小心，爹爹会从旁边辅助你的。知道么？’”（第十二卷第二章初生之犊）
 
第一次体会到杨肃观所处环境的可怕就是来自于他的上司柳昂天。当怒苍烽烟再起的时候，连那个“白痴”何大人都看出来了“满朝文武不管谁沾了，恐怕死无葬身之地”。而狡猾的柳昂天则是一把就将杨肃观推进火坑，做了替死鬼。其实之前，我对柳昂天的印象还算好，可是经过这件事，却让我觉得他真是好狠啊！同时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总觉得他后来对江充说他不会害他们（柳门四少），这话是真的。可他当时这么做，难道不是害杨肃观吗？我想他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保住自己，另一方面应该是为了逼出潜龙。只是他没有想到潜龙比他更狠，袖手旁观，由得儿子去送死。连江充都感叹：“所谓虎毒不食子，一个人要是连儿子的米也啄，那还算是人吗？”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狠毒，真是令人心寒！好吧，退一步说，我可以原谅柳昂天这次的做法。可是后来呢？当杨肃观在少林大战之后再次出现的时候，柳昂天以及柳门那些人，简直把他当成了瘟疫，真是世态炎凉啊！得势的时候就捧上了天，失势的时候就弃如敝履。如果不是柳昂天把他推到那个位置上，他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可到头来他又这样对待他。很不忍心再看那一段，因为看了就会觉得心里很难过。我很佩服那时的肃观，他仿佛永远都那么从容，永远不会失态，仿佛那一切本就应该如此，他没有一丝尴尬，也没有一丝抱怨，他依然是那么淡淡的微笑。而这一切反而更令我为他感到心痛，也难怪卢云会把天绝的遗言告诉了他。

梦到西洲

• 修罗王
 
他不再劝说，左手扶着杨肃观，右手便去发动机关，口中连连安抚：‘观儿，观儿……你现下跟着师父，一起去见『他』……唯有见了『他』，天下形势才能安定，反贼才能止灭叛心……看啊……『他』正在等你哪……’
伴随着师父的低沉话语，嘎嘎声响中，暗门已然开启。
只见地底缓缓分开，现出了一条密道。隧道幽深，望之无边黑暗……杨肃观望向地底深处，霎时之间，全身大震。
修罗王……
那神魔彷佛隐身地底，飞舞千眼千臂，正向自己招手微笑……
杨肃观热泪盈眶，陡然间脑中一片混乱，他面露痛苦之色，伸手掩住了右耳，跪倒在地，抱住了天绝僧的腿，悲声道：‘师父，徒儿求求你……不要……不要下去……’
天绝僧扶起了徒弟，微笑道：‘别怕……你不是要做修罗王么？见了『他』，二十年来的孽因业果便得了结啊！等你见了『他』，少林便能创制佛国，令天下苍生再得福报！来……别怕……只管跟师父来……’
天绝僧低声念佛，好似极乐之境的天籁召唤，杨肃观欲言又止，喉头已感哽咽。
他咬牙低头，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悲痛，陡然间，两行眼泪坠落下来。
没法选了。
自今而后，人生即将十面埋伏，那条道路再也无法回避……
满布鲜血的修罗之路。
仁义杨太师……（第十二卷第三章修罗王）
 
这恐怕会是我在这篇文章中引用的最长的一段了，因为真的觉得很难再往下删了。我想看过《英雄志》的人恐怕很难忘记这一段吧。地狱之门开启，杨肃观的一生在这一刻发生了改变，从此踏上一条不归路。其实不仅仅是他，也包括天绝，乃至整个英雄志的世界，都由此而发生了改变。这里似乎是整个小说到目前为止杨肃观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落泪。从此以后，他手持双刃剑，伤害别人的同时，也深深伤害了自己；他舍弃了一切，换来理想中的大佛国，那是他的信念，他必须坚定不移的相信，仿佛只有那样他才能活下去；他无情也无爱、无怨也无恨，他什么都没有，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只有“愿天地罪孽，尽归吾身”。看到过伍定远哭过，看到过卢云哭过，甚至那个豪放不羁的秦仲海也不知哭过多少次了，可偏偏是这个最像白面小生的杨肃观，只有这一次……十年来，从生到死、从死到生，即使再多的打击和挫折，他也再没有哭过。但是我相信在故事的结局，他会再次落下泪水。那时，将是“修罗王”这个禁固了杨肃观十年的枷锁土崩瓦解的一刻。他会恢复最真实的自己，有爱有恨。他会在泪水中深深的吸一口气，卸下背负多年的重担。其实我也很期待那一刻，虽然我知道那一刻一定很痛苦。因为那时一定是杨肃观的理想信念彻底破碎的一刻，苦苦坚持、苦苦追求的东西被彻底打碎，是多么痛苦的事。可我还是很期待，因为我很希望肃观能恢复成一个普通人。他现在这个样子更让我觉得痛苦。现在的他仿佛真的被禁固了，禁固在另一个世界。他仿佛带着一个面具，就是“修罗王”这个面具，这使得他总像是和别人隔着什么东西，让人永远无法触及，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所以我希望肃观能得到解脱，成为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还是说这一段吧。有人认为肃观的改变是从弑师开始的，可我觉得他的改变是从这一刻开始的，之后的一切，在这一刻就已经决定了。在这之前，肃观始终生活在潜龙的阴影之下，说是被他控制也不为过。可肃观绝对不甘于如此，他在积攒力量、等待时机。我一直觉得他放走秦仲海是有目的性的。虽然有人说这样理解杨肃观是带了有色眼镜，把他做的一切都看成是阴谋，但我还是这样认为，我也不觉得自己是有偏见，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杨肃观这个人物的，真要有偏见也会是往好的一面，而我还是想尽可能公正的看待他。对于这件事，我想应该不会是潜龙的意思，所以我说潜龙也渐渐的控制不住肃观了。后来肃观劝说仲海，希望仲海跟他合作，我想，其实在他放走仲海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这样的想法了。对于潜龙这个人，我一直觉得肃观对他有着一种恐惧，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厉害了，而肃观很清楚这一点。但是虽然有着恐惧，他却还是要挑战他，打败他。而见到武英皇帝就是个转折点，这一刻，他再没有别的退路、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背水一战。也是在这一刻，他彻底摆脱了潜龙，开始了行动。此后，他的目标已经不仅仅是要复仇，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会弑师，然后代他实现一个理想中的“佛国”。所以他流下了泪水，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未来要走的是怎样的一条路。“修罗王”在这一刻诞生了……
 
另外在这一段中，有一处细节我很在意，就是杨肃观伸手掩住了右耳。不明白作者为什么特意写了这样的细节，是预示着什么吗？是说那所谓的“神魔”跟潜龙有关吗？因为杨肃观的右耳，只被潜龙打伤过。不明白，但是总觉得作者写这个细节是目的的。【西洲说：我觉得是小时候被打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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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洲说】
我觉得要理解修罗王的志向，不能不看那段发生在少林寺里的老虎和羊的故事：

带崽的猛虎扑羊，灵真救羊，天绝问他：“众生万物，依天行事，如同风吹草郾……虎吃羊，羊吃草，物性本来如此，何罪之有？”他回答说杀一只虎能救无数羊，但又被天绝“虎吃羊多，还是人吃羊多？”给问住。

灵真是个莽和尚，灵音比他强一点，说他人称“慈悲金刚”，生来最具佛性，想到了佛祖的割肉喂鹰舍身饲虎，于是有意以肉身布施，天绝僧却更加不以为然：“灵音，你误解佛法，师叔今天要罚你的痴业……你贸然把左手切了，明日这虎一样腹饥要吃，你这痴人待要如何？把另一只手切下来么？割肉喂鹰，投身喂虎，不过是故事里的笑话，你这般痴妄，除了消解自己的无奈悲苦，何益于天下云云众生？”

方丈灵智这个老家伙（后来就是他落井下石，在永定河畔出手暗算观观，那时候连观观自己都以为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他居然还非要斩草除根才肯罢手，真够狠的）和天绝之间互相看不上大概已经很久了，当然要出来横插一杠子，他说：“万物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俱乃前生轮回所定……轮回道法之前，众生自有业报，我等无法干涉。”灵智的修为确实比两个师弟高得多，他这种说法，以我对佛教的浅薄理解，已经达到了“明心见性”的境界，而天绝其实是背离了佛教这种出世的哲学体系，按照孙晓的话来说：“天绝始终在质疑佛”：

门里那声音哈哈大笑，冷冷地道：“好一个方丈，原来你读佛法、练武功，便是来逃避世间悲苦？虎吃羊，算是羊儿的业报，那何不让灵真下手杀死猛虎，不也算猛虎的业报？再看土匪奸杀妇女，官府残虐忠臣，一样是死者的业报，你又何必干涉什么？灵智啊灵智，你的这个智字，便是你的业障！”

作为天绝思想的传人，杨肃观是怎么作的呢？

杨肃观低声道：“乖乖，别怕。”他手抚羊毛，面露慈悲之色，口唇轻动，好似在诉说什么。羊儿听了安慰，竟尔不再挣扎，小小羊身倚在杨肃观怀里，缓缓闭上了眼，喉间咩咩低叫，神态甚是安详。
杨肃观轻触羊儿颈间，柔声道：“乖……好乖……”
忽然间，喀地一声低响传过，众僧看在眼里，忍不住骇然，只见杨肃观手掌轻轻扭动，须臾间竟将羊颈折断，让那白羊于寂静中往生。
众僧又惊又怕，满心诧异间，不知是否要出言指责，忽见杨肃观抱起羊身，将小羊送到了猛虎面前，低声道：“吃吧。”
……
门里传来一声佛号，正是天绝僧说话。晨间寂静，只听他轻轻说道：“告诉师父，你为何杀羊？”杨肃观缓缓上前，跪地道：“欲救众生苦，须持修罗法。修罗王临，众生无惧死，无惧死则无心苦，无心苦则无悲无泪，如此天下安乐矣。”
世间万物求生厌死，本是应然。众僧听了杨肃观的说话，都是茫然不解，天绝僧叹了口气，道：“何谓修罗法？”
杨肃观凛然道：“修罗王临，生不能使之喜，死不能使之惧。生者不恋生，生非生。死者不惧死，死非死。唯此，万物停争息斗，轮回终有休止一日。”众僧闻言，无不震动。门里一声叹息，又问道：“你，便是修罗王？”
杨肃观跪地合十，答曰：“愿天地罪孽，尽归吾身。”
（第十二卷第三章《修罗王》）
 
简单点说，就是由他来干预众生之间的轮回报应，把虎吃羊的罪孽揽到自己身上来，就是所谓的“愿天地罪孽，尽归吾身”。

还有刑部大牢潜龙以母亲来逼他交出太上皇一段，好像全书始终，观观就哭过这么两回，当然这回他流下的不是泪，而是血。虽然这段的结尾说他找到了一个同伴，可那手指的主人是谁啊，老对头剑神卓凌昭的手下，卓死后被关进监狱的“剑寒”金凌霜，说不孤单了，其实骨子里还不是更深的孤独。
 
    强弱之势太过悬殊，蒙面人（潜龙，观观名义上的老爸）却笑了起来，道：“好了得啊，禁传神功加上无敌宝剑，孩子啊孩子，你真吓死人了……”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面前的蓝星，微笑道：“没关系，快快杀我吧，你连师父都舍得下，怎会舍不下妈妈呢？来，你越心狠手辣，我越是欢喜。这就动手吧，快啊。”
    呕地一声，斑驳的墙壁喷上了鲜血，点点滴滴垂落下来，溅满了牢房。
……
“乖……这才乖，你有你的王牌，我有我的底牌，咱俩谁也不闹谁，好么？”
　　杨肃观低头垂首，鲜血不断从嘴里涌出。蒙面客拍了拍他的后背，微笑道：“自己想想吧，没人帮得了你的。秦仲海恨死他爹爹了，你师父又是个老糊涂，柳昂 天更不是好东西，真正的大赢家只有我。乖，把人乖乖交给我，一切都能平安，嗯？”魔手朝后颈伸来，冰冷可怕的感觉，让人绝望。
……
    那蒙面客啧地一声，霎时影子一闪，已然遁走。只留下了修罗王一个人，他望着空洞灰沈的墙壁，嘴中的鲜血还在冒出。
    很孤单的感觉，独自生在这黑暗无情的人世间，孤寂地让人想哭。
“佛……我想要同伴……”修罗王流着红色的泪，向上苍祝祷着。
    好像是梦境一般，斑驳破败的墙缝里，缓缓伸出一根枯干的手指。便是这根指头解救他的吧？那根苍老的指头好似要触摸自己。似要抚慰悲伤的修罗王，让他不再孤单。
    杨肃观张大了嘴，望着眼前奇妙的景象。
    温暖的指头说话了。
“你……为何泣血？”
　　杨肃观缓缓伸出指尖，与那不知名的手指相触。轻轻地道：“因为我是一块钢。”
　　钢，是不流泪的……
　　不流泪的东西，便只能流血……
……
    御门大审前，修罗王不再孤单，只因他找到了第一个同伴。
（第十四卷第四章《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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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面目
 
“满室蓝光，照得那人面目更加阴森，秦仲海见了那人脸面，不禁全身巨震，如中雷击。
‘是你！’
‘是我。’
这偷窃奏章于前，毒害刘敬于后，令得自己坐牢远走的大仇人，居然是他？”（第十三卷第十章鬼门开）
 
当时看到这一段的时候，虽然心里已经想到了，但总是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那个人真的就是杨肃观，心里总是有一种抵触。因为这和他之前的形象真的是反差太大了。之前的杨肃观是如此完美，可这时的他却阴森可怕。不过现在对这些事已经是完全接受了。其实在《英雄志》中没有什么正派和反派，也没有什么好人和坏人，不管是秦仲海还是杨肃观都一样。就算他不择手段也好，我还是觉得他算得上是个英雄，或者有人不同意，说他是个枭雄也没关系。我在意的是，曾经在小说中有过这样一句评价，大意是说：只要杨肃观一天不倒，正统朝就不会倒。不可否认，他确实担起了整个正统王朝，即使上天给了他如此多的困难，正统朝依然没有倒。
 
言归正传，其实之前我一直以为偷奏章，杀刘敬的人是潜龙。甚至到了这时，他和秦仲海面对面的时候，由于孙晓始终没有明说，我也还在想这个人是不是潜龙。直到烈火焚城对上了六道轮回，直到隔壁的潜龙幸灾乐祸，我才确信了，这个人真的是杨肃观。我之所以不认为杀刘敬的人是杨肃观，很重要的一点就是那个刺杀者的武功真的很高，虽然不能说比刘敬高，但也决不是之前杨肃观表现的那个水平。偷奏章的时候也是，所以我一直认为那个人是潜龙。后来知道了真象，才知道，杨肃观城府之深，连自己真实的武功都隐瞒了，实在是不简单。
 
说到潜龙，还想说说，一直看不出这个人到底会不会武功，他从来没有动过手。但有一点，就是我相信就算他一点武功也不会，他也有能力杀死任何一个武林高手，就算那个人的武功天下第一。因为他实在是太精明、太有头脑了，他曾经很轻易的制住了杨肃观、差一点就杀死了伍定远、一颗钉子就逼疯了赵任宗、一句话就吓退了天绝僧，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决没用一招半式，甚至根本没有现身，他所凭的就是他绝顶的才智。这个人真不是一般的厉害！甚至到了现在，他被囚禁在井中，我还是觉得他仿佛无处不在，义勇人的存在似乎就是由他而来。杨肃观再有才能，似乎还是无法摆脱他。龙潜大海，终究还是会有破水而出的一天吧。
             
• 熄灭的圣光
 
“夜阑人静，烛火影动，窗格上的影子手持字条，低头沉思，仿佛便是皮影戏的角儿。良久良久，那影子看了看天，看了看地，看了看手中的字条，终于，影子抬手起来，霎时光芒闪耀，窗格上透出淡淡的火光，似有什么东西烧着了。
一缕轻烟飘起，窗格里的烛火灭了，室内漆黑，便如窗格外一般昏暗。
最后的圣光熄灭，霎时黑暗如潮水，淹没了京城。”（第十四卷第五章败战将不死）
 
圣光熄灭，黑暗如潮水淹没了京城。真是不由得为之叹息。看到有人说过，杨肃观救过卢云、救过伍定远、救过秦仲海、救过武英皇帝、救过顾倩兮、救过阿秀……可我不想说这些，因为我不知道他救这些人的时候，哪个是有目的的，哪个是没有目的的。我相信这两种都有，所以我并不想为他标榜这些。我只想说，为什么秦仲海出事的时候，卢云可以不顾一切的去救他，可是当杨肃观出事的时候，他却终究还是放弃了。他不是说：“只要心里存着善念，即便施舍一碗饭、送出一杯水，在那舍己为人的一刻，都能让夫子动容。”吗？即使他救不了他，哪怕只是一丝丝的慰藉也好啊。那样的话，杨肃观的心中或许还能有一丝暖温，还能有着最后一缕圣光。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做。连圣光也熄灭了，还能有什么呢？剩下的只有黑暗了。
             
• 生与死的轮回
 
“凉风徐徐吹来，不躁不热，天边白云悠悠飘过，二楼窗中的少女，一楼茶铺里闲适潇洒的公子，仿佛这是个静谧的京城，没有分毫吵嚷，没有人心险恶，便如图画里的故事一般。”
“他面朝河水，霎时纵身跃起，旋即坠入河中。艳婷呆呆看着，忽然间醒觉过来，她高声尖叫：‘杨郎中！’
一时间奋力跃起，追随着杨肃观的脚步，扑通一声，那修长的身躯坠入水中，眨眼间便给大水吞噬。
枪声终于停了，路上行人大声惊叫，纷纷在看那一男一女的落水之处。”（第十四卷第七章金水桥畔龙吐珠）
 
这两段就如同天堂与地狱的转换，前后也只差了一天的时间而已。再次看到这一章隐隐的竟然有种想哭的感觉，感叹艳婷的命运。这一章也是我比较喜欢的一章，从一开始的温馨旖旎到最后地狱般的阴森可怖。第一段中如同画卷的一幕，一直让我很难忘。那种少女情怀、患得患失的心情，感觉非常非常逼真，如同切身的感受一般。窗边的守望，茶楼中的蓦然回首，含笑的一句“我在等你”，乃至于最后的轻轻一吻，无不让人怦然心动。可叹艳婷的痴心一片，可她终究并不了解那个她心爱的人。我相信真正了解杨肃观的人是绝对不会爱上他的，就像顾倩兮那样。
 
而后大雨中的永定河畔，惊心动魄的一场刺杀。这些人终究还是要杀了他，仿佛杀了他，天下就太平了。多少次生死就在一线之间，却不甘就此绝望、放弃，总是在这一线之间抓住一丝希望，终于又走到了生。而所谓的父亲、所谓的上司，“假人……全部都是假人……”，只看到了冰山一角的艳婷已经开始颤栗。我不知道这样重伤之下的杨肃观是怎么逃走的，应该是艳婷把他藏了起来吧。第一次看的时候确实没看明白，后来再看的时候才明白了一些，那时两人先后跳入水中，应该是艳婷救了他，然后肃观把事情交待给艳婷，才有了后面的天崩地裂。从她随着杨肃观跳入水中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单纯温柔的女孩了，曾经那个女孩已经死在了永定河中，活下来的，是镇国铁卫的二当家……
      
• 破茧而出
 
“黑暗中俊美的身影跪在地下，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本经书，玉白的手指将折页翻开，捡出了一颗钮扣。
针线穿过了钮扣，细细柔丝仿佛亲情相思，来到了面前破旧朽烂的衣衫上，衣衫上整整齐齐地排着两排钮扣，胸口的那颗却早已遗失。修长的手指轻和缓柔，过针补线，他要缝回那失落已久的东西。
俊美的面孔靠向黑影，亲吻那早成骷髅的尸身。
‘爹，观观依着承诺，回来带你走了……’
地下的文碟书写着主人的身分。杨远啊，他那与恶魔订下天真交易的俊美父亲，就这样静静地躺在井底……等候自己回来……”（第十五卷第一章大施主）
 
20年的忍耐，20年的等待，终于熬到了这一刻。很让人心痛的一幕，当那颗钮扣终于缝回衣服上的时候，失落的东西却再也找不回来。这一段，我自己没有什么想说的了，想说的作者都已经说了，就是这一段：“二十六年的生命里，曾有人拦阻过他，那不只是一个人，而是八方锁链、将他紧紧绑缚。父亲的权谋、母亲的凉薄、上司的猜疑、师父的执念、同侪的妒嫉，种种绑缚随着朝廷局势的起伏，将他拖向无边地狱。人人都在运用他、污染他，让他成为黑污罪业中的一把血刀。经过了无数年的煎熬折磨，没人留意到刀口已经卷了，代罪羔羊的心也已碎了。当漩涡旋到了最紧处，痛苦与挫败达到了最顶峰，纵使上天不给他活路，他还是会凭着自己的本能杀出重围，让他从十面埋伏中破茧而出，再次回到他该有的位置。”很痛苦很痛苦的感觉……就是这样的破茧而出，26岁的杨肃观率领他的镇国铁卫，终于掀起了滔天巨浪。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没有谁还能保证自己的手是干净的。柳门的惨剧、怒苍顶的决裂、白水河畔的厮杀，仿佛一浪接着一浪，每一件都是那么惨烈，终于带来了正统王朝。
 
其实心中还是很怀念曾经那个还算单纯的杨肃观，那个在院子中默默捡拾书信碎片的杨肃观；那个在大雨滂沱的郊外翩然离去的杨肃观；那个也会无奈叹息的杨肃观……可是似乎还是十年之后，不，可能应该说是后来那个变成了“修罗王”的杨肃观更能吸引我，让我为之叹息，为之感慨。曾经也为小说中十年的跨度而感到不适应，四位主角隐身于幕后，很多新的人物并不能吸引我。直到曾经的主角们渐渐浮出水面，那些新的人物也渐渐的靠拢到主角的身边。经过这十年的沉淀，很多人物也都有了成长，故事仿佛又有了新的韵味。也渐渐的理解了作者这样的安排。

梦到西洲

婚姻


“裴邺擦拭泪水，摇头道：‘你错了。嗣源留了一样东西给他的家人。’

琼芳哭道：‘留什么？’

她指着墙壁的血字，放声尖叫：‘正道么？’

那怪人原本低头不动，听得此言，忍不住全身大震，喉头发出嘶嘶声响，只是在琼芳的悲喊下，却是无人察觉。

裴邺摇了摇头，低声道：‘自嗣源死后，每日天色方亮，无论天寒风紧，还是大雨滂沱，顾家门口就会停下一顶官轿子，轿中人风雨无阻，每日清晨总要喝完一碗热腾腾的豆浆，再去奉天门下面圣。’

琼芳啊了一声，叫道：‘是杨肃观！’

裴邺颔首叹道：‘是他。他毕竟没有完成付托。嗣源用死来消弭政争，大家都欠了他的人情。这碗苦豆浆，杨肃观足足喝了四年。’”（第十六卷第十章十年一觉）


深夜的顾家老宅，裴邺娓娓道来当年的事。继卢云之后，顾嗣源成为了杨肃观世界中的第二个异数。要说顾嗣源是被杨肃观逼死的，或许不是很对。因为我想杨肃观绝对不想见到这样的结果，他希望的是顾嗣源的妥协。可最后顾嗣源竟然以死相抗，这对杨肃观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西洲说：我不是很理解，顾mm的老爸不是皇帝杀的吗？杨肃观只是没有去救他，告诉他只有和皇帝妥协才是唯一出路。当然了，杨要建立自己的秩序，如果老顾坚持作一个反对者，他必定也不能容许老顾继续存在，不过我想这应该是他深思熟虑过的结果，对顾mm的歉意或许有之，但不会是一时意外而因此后悔。】四年如一日，每每看到这段，心里总是一阵凄凉。我不知道这碗豆浆对他到底有着怎样的意义，是赎罪？是反醒？或者是别的什么？只是看到后来的马人杰，我就会想，是不是就是因为顾嗣源的事，杨肃观才容下了今天的马人杰？


裴邺说，顾嗣源留了一样东西给他的家人，就是杨肃观。我却一直不太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顾嗣源知道杨肃观会照顾他的家人吗？还是说杨肃观已经答应顾嗣源会照顾他的家人？真的不明白。


我不知道在这四年的时间里倩兮是怎样面对肃观的，如果是我的话一定是很不想见到他的。我也曾经想过杨肃观娶了顾倩兮是不是别有用心的，可是后来我却越来越觉得，他是真的很爱很爱她。就算他娶她真的是有别的目的，也不能掩盖他对她的爱。并且他的爱绝没有一丝的霸道，他非常尊重倩兮，从没有强迫过她什么。所以有人说肃观是夺了卢云的老婆，这一点我绝不认同。倩兮答应嫁给他，也是她自己的意愿。还有人说他们之间有什么“婚前协定”，我认为这绝对不可能，倩兮绝不会是用自己的婚姻来作交易的人，肃观也不会这样对待倩兮。


记得还看到过这样的说法，大意是说杨肃观最有担当之处就是他保护了倩兮多年，却没有让她感到一丝的压力。真的想不起原话是什么了，也找不到原文了，反正就是说肃观没有让倩兮感受到他的保护，没有让她因此而承恩于他。所以——下面就是我自己引申下去想到的了——以后当倩兮真的要离开他的时候，她也可以坦然的离开……其实当初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也是一样的不认同，可是后来却渐渐觉得这话似乎也有些道理。特别是在21卷中，肃观已经知道卢云回来了，他赶走了阿秀，由此也给了倩兮一个理由，让她可以自由的回到卢云身边而不会背上任何负担。所以我相信，肃观是真心对待倩兮的。他爱她，但绝不霸占她。他知道她爱的是卢云，所以当卢云回来的时候，他又把她送回到卢云的身边，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的送了回去。不由得想起杨卢之间很多年前的一段对话：“你一意孤行，若要弄到丢官亡命的下稍，你要倩兮日后怎么办？”“反正还有你杨郎中在，便要有什么大祸，你也能护持她平安周全。是不是？”（第十卷第六章纵使相逢应不识）只是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这段话竟会成了真的。


其实比起卢云和顾倩兮之间的爱情，杨顾之间的事更加吸引我。因为前者实在太过简单明了了，而后者却如同一团迷雾。两个人的所思所想，总是让人琢磨不透。虽在同一个屋檐下，却都过着各自的生活，正是那句话：“佳人在水一方，君子遗世独立”。很多人希望最后卢顾之间能个好的结果，可我总还是不由自主的偏向杨肃观，希望倩兮不要背弃他。因为这些年来，如果没有肃观的保护，根本不会有今天的倩兮。她就算不被抓起来治罪（走上她父亲的老路），多半也会被皇帝还有那些大臣们想方设法的整死了。“小小鱼儿过钩钩……花满池塘得自由。”其实我至今也不知道这首小品词所要表达的真正意思。但还是总会想到一些读者给的解释：“倩兮之所以能脱离世俗琐事作自己喜欢之事，正因肃观甘作荷叶以蔽渔人之目为身下鱼儿遮阳挡雨。”（抱歉，在这里借用了凤飞九千仞的一句评论）虽然，我并不认为这个解释是对的（总觉得有点一厢情愿了）。


总之，杨顾之间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总让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心酸、苦涩……一种无奈和沉重……

            
• 关怀


“那老僧却又追了过来，从车旁递交了一个包裹，道：‘师弟，你拿着这个。’

大掌柜道：‘这是什么？’

那老僧忙道：‘甜糕，素斋，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东西，我特意从寺里带来的。’

大掌柜淡淡的道：‘多谢师兄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竟把包袱推了回来。那老僧啧了一声，拉住了师弟的手，道：‘师弟，你别嫌我唠叨。我听你手下人说了，你这个月来又不吃不眠了，是么？’

大掌柜无意多言，只轻轻挣脱了师兄的手，轻声道：‘师兄早点回去歇着吧，明日又得忙了。’”（第二十卷第六章修罗本相）


在整个《英雄志》当中，或者应该说是在那个十年的跨度之后，对于杨肃观这个人，有人逢迎，有人痛恨，但更多的人是畏惧，这些情感都是冷冰冰的。而只有这个老僧，虽然只是一些小事，却让人感到无尽的温暖。特别是那句“我特意从寺里带来的”，想起来就觉得暖暖的。回顾杨肃观的一生，就会发现一件让人很痛心的事，就是几乎没有人真正的关心过他。或许那个杨远是真正的疼爱他，可是他早已经死在了井中，我们也无从知晓。母亲抛弃了父亲（这个父亲似乎还不确定，有待考证），跟了潜龙，这是杨肃观恶梦的开始。她似乎也知道那个枯井的秘密，但她却没有做过什么，也没有保护她的观观，或许她也是无力保护他。总之，按书中的说法，对肃观来说，母亲是凉薄的。师父天绝应该也是很亲近的人，他也很喜欢肃观，可是他更关心的是他心中的大佛国。至于倩兮、绍奇更加不用说了。只有这个老僧，从一点一滴的小事上，给了他真正的关怀。真的很想知道这个老僧到底是谁，灵音还是灵定？特意把这一段列了出来，就是因为这其中的温暖。可惜肃观并没有领情，他真的是很不爱惜自己。很希望别人能给他一些关心，就算他是修罗王，他也是个人。

      
• 规矩


“杨肃观手指地下剑痕，道：‘孩子，这天下有一道线，我称之为『规矩』。你即使书读不好、肢体残缺，只消躲在这条界线之后，爹就能保护你，让你平安长大。可你若要越线而过，无论你再聪明、爹的本领再大，却也护不住你。’”（第二十一卷第八章父子）

“杨肃观微微一笑，道：‘卢兄，我从小就是个守规矩的人。只要是父母尊长订下规范，我一定遵守。现下我长大了，知道得多了，父母慢慢也管不住我了……如今唯一还能给我规范的，只剩下……’

他顿了顿，仰望无尽晚霞，轻声道：‘上苍。’”（第十四卷第五章败战将不死）


“守你的规矩。”这是在肃观赶走了阿秀之后，绍奇出门前扔下的一句话。说了许多肃观的事，我也确实很喜欢这个人物，可是这并不等于我认同他所追求的东西，相反，我认为他追求的东西根本就是错的。在我看来，他终究还是会失败，就像我之前所说的，我期待着他落下眼泪的那一刻。这也加剧了他的悲剧意味。对于这个人物，我同情他的遭遇、佩服他的坚忍、也理解他一路走来的艰辛，诸如此类的一切让我对他格外偏爱，乃至于容忍了他身上的一切缺点。或许那些东西已经不能简单的说成是“缺点”了，他性格阴郁，他冷酷无情，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再加上他的“规矩”，这些东西成就了今天被很多人厌恶、痛恨的杨肃观。


在他这个所谓“规矩”的理念之中，天下所有的人都要摒弃七情六欲，成为一台台严格按照“规矩”运转的机器，从此天下安定。而杨肃观自己首先成为了这样一个人，“修罗王临，众生无惧死，无惧死则无心苦，无心苦则无悲无泪，如此天下安乐矣。”杨肃观从小就是个听话、守规矩的乖孩子，如果有父母关爱应该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可他偏偏遇到那样可怕的变故。仲海曾说“说你不专情，那是抬举你了，该说你天生无情才是”，这话当时还不理解，现在看来当真不假。他敬爱他的师父，却依然可以狠心下杀手；他爱倩兮，而知道她和卢云私奔，却依然能从容面对行若无事。但要天下人都成为无爱无恨之人，是不可能的。修罗王是非天非人，可肃观终究还是个人！何况天下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何况还有怒王、圣光。不说那些讨厌杨肃观的人，其实就是那些像我这样喜欢他的人，基本也都不认同他的追求，只是在他追求的过程中，有些东西打动了我们。他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能说他就是坏人，好人和坏人本就是一体的，让人又爱又恨才真正吸引人。杨肃观在维持一种秩序，这种秩序本身并不坏，但却在维持的时候失去了人情味儿，注定了他的悲剧。


• 英雄


“顾倩兮默然半晌，道：‘他是英雄。’琼芳愕然道：‘英雄？’

顾倩兮道：‘平心而论，外子确是当世英雄，能够肩担整个天下。放眼当今世上，并无第二个男人可以企及。’她凝视远方京城，轻声道：‘有朝一日，他若失势下野，我会代天下万民啜泣。’”（第二十一卷第九章不识庐山真面目）


似乎就是因为这句评价，使得倩兮气人大跌。大体的说法无外乎：倩兮到底是个不了解穷苦人生活的贵妇罢了。甚至有人说她变了。还有人说是作者借倩兮之口肯定杨肃观。总之就是因为很多人反对杨肃观，而倩兮又说了这样的话，所以就连她一起声讨了。倩兮是个睿智的女子，当她跨越了十年时间再次出现之后，她给我的感觉是看透了一切，平静而从容，仿佛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她是真正了解肃观的人，可以说是他的知己，当然对卢云也一样，她了解这两个人。


我自己是比较同意倩兮的说法的，杨肃观是个英雄。当然还是那句话，若有人一定要说他是枭雄我也不反对。因为我喜欢杨肃观，是因为他的隐忍，是因为他几次陷于死地也绝不放弃的执着。曾经看到有人这样说：“英雄：道貌岸然的枭雄；枭雄：阴险狡猾的英雄。”我觉得说得很对，还是那句话，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有时很难说清楚，特别是涉及到政治。


这个世界不能没有秩序，秦仲海的自由确实也让人向往，但过份自由也只会走向毁灭。如果一定要选择的话，我还是希望有秩序。其实我觉得在秩序和自由之间，就需要卢云的“正道”来调和。或许这就是三人之间的关系。所以我觉得肃观确实称得上是英雄，他担起了整个天下，他维持了一种秩序。从整个正统朝的十年来看，除了怒苍和十年的大旱，朝廷本身没有什么大的纰漏。如果没有怒苍和大旱，我想应该能称得上是个不错的朝廷了。只是，为了小说中矛盾冲突的激烈化，孙晓给了杨肃观一个最大的难题——十年大旱。我想要是没有这场大旱，杨肃观应该能得到好一些的评价。


其实，倩兮能够给予肃观这样的评价，已经让我有种很心慰的感觉了。虽然她并不爱他，但至少她是理解他的。也许是我的一厢情愿，我总是觉得倩兮是最后不会回到卢云的身边了。按照孙晓的说法，卢云最后是心死了，那么他最终应该还是退隐了。而倩兮，我想她应该已经知道卢云就在她的身边了，可是她却没有去认他，她还是那么平静。或许她真的是跟过去作了告别，“把所有往事全数抛却”了。她对杨卢二人的评价也很中肯。她是杨肃观的妻子，我想她或许不会背弃肃观而是继续和他在一起。要么就是回到豆浆店，独自生活。当然还是得看作者怎么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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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洲说】

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痛恨杨肃观的“大佛国”，还是应该看他怎样对待乞丐王一通这一段：

    那官员淡淡地道：“你拦轿申冤，情有可悯，朝廷不该打你。所以一棍一文钱，以来补报你的皮肉苦。”说着说，便将王一通扶了起来，替他拍去了膝间泥灰，转身便行。

    “别走！”王一通抱住贵人的腿，激动呼嚎：“求求你！您定得给我三两银！小人今夜要是凑不出钱，内子便要坠入风尘了！三两银！快给我三两银啊！”

     ……

    那官员低下头来，反问道：“你我一来非亲非故，二来我也没亏欠阁下，我为何要救你？”

……

一瞬间，王一通心里找出了答案，他抱住那人的腿，大声道：”因为你是官！我是民！所以你得出手救我！“

……

    那官员幽幽叉道：“全国似这般乞丐窝，共计二千一百三十九处。两者相乘，共得五百三十四万七千五百名乞丐，那一千二百四十一万人呢，则是西北灾地的荒民。”

    那官员蹲身下来，左手搭在王一通的肩上，遥指满街乞儿，轻声道：“朋友，亿万众生嗷嗷待哺，可天旱无雨，上苍却只交给我这么多米粮……您说，我若独厚阁下一人，对他们公平么？”

……

    那官员笑了笑，将手指甲轻轻弹了弹，但见一点银粉徐徐飘降，好似天女散花。王一通咦了一声，低头去看掌心，惊见手里银闪闪的，多了一点粉末，不由骇然道：”这……这算什么？“那官员淡淡地道：”三两银。“

    王一通大怒道：”胡说！你给我的是银粉，连一毫也不到！“那官员摇头道：”你别生气；是您要下官普渡众生的。这三两银分作一千七百七十五万份，便得此数。“

    －片骇然间，一股微风吹来，几自把银粉送上了九重天，消失不见了。工一通愕然坐地，不知该说什么，那官儿却又俯身下来，柔声道：”朋友，轮回六道，众生皆苦，想要普渡众生前，别忘了两句话，称作‘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弥陀佛，恭喜您阖府光临……地狱道。“当即双手微敞，做欢迎状，便自转身而去。


第十八部第一章《皇天在上》


巧的是，很快秦仲海和伍定远也先后遇到了这个王一通，秦给了他一把刀，让他去杀人抢劫；伍则因为他抢劫把他抓起来，听说他的遭遇却又给了他100两银子安家；但是到最后，这些银子还是被杨肃观派人给搜走了（当然杨也是为了救他，因为伍没有想到他带着这样一大笔钱进牢房，铁定很快就给狱卒害死了，但我猜杨也不会再把这钱给王一通的家人送去），三个人，三种不同作法，很奇妙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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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世之迷


“一向把女人老婆当成破布袋，随手可抛，却没想她还能给自己生个千金宝？潜龙欣喜若狂，几乎要手舞足蹈了。他蹲了下来，打量那孩子，笑眯眯地道：‘孩子，这房子本来不是客栈，而是你的家，大叔说得对不对啊？’

那儿童眨了眨眼，咦地一声，问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毫无疑问，这孩子必是绮钗的儿子，潜龙心下更喜，又道：‘我知道得可多了，你娘叫做绮钗，她欠了人家钱，这才把房子卖了，大叔说得对不对啊？’

潜龙算无遗策，稍稍用心，便已看清了道理。想自己七年没回来，家里少了银两使唤，难免被迫售产，这处房子自也成了客栈。他笑吟吟地望着儿子，忽见他蹙起小小秀眉，摇头道：‘不对。’”（据说是最后一卷的片段）


杨肃观的身世是个迷。按照目前书中的表象，他是井中那个真杨远的儿子。潜龙朱阳——也就是先皇隆庆的私生子、武英和景泰的弟弟——囚禁了真杨远并取代了他，从而成为了观观的父亲。至少杨肃观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可是，银川带来的那幅画像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杨肃观跟皇族没有关系，怎么会这么像画像中的人？我不知道上面这个片段是真是假，不过从文笔的感觉上觉得应该是作者写的，从整段情节的契合上也像是真的。我引用的这一段是肃观和潜龙初次见面的一个片段，看过之后我的感觉就是，杨肃观极有可能就是潜龙的儿子，而且潜龙似乎也知道，可以肯定的是潜龙早就认识肃观的母亲于氏。而从他离开于氏的时间以及杨肃观的年龄来看也是完全吻合！所以如果这一段是真的，那么基本上就可以肯定杨肃观就是潜龙朱阳的儿子！

其实从现在那幅画的情况来看，杨肃观也很有可能是潜龙的儿子，因为这样才能跟皇族有关，而且从才智上来说他也比较像潜龙，潜龙、杨肃观、杨绍奇这三个人全都不简单啊，杨远跟他们实在没法比，所以，说他们是一家人才比较像吧。只是如果这样的话，对杨肃观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自己的一生到底在做些什么？什么才是对的？什么才是错的？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世界完全混乱了，自己又该做什么？真是会让人疯掉。


孙晓说：“当他趴在井边，向里面的人恸声哭嚎：‘你为何要这样对待我？’命运的意义，于是乎就浮现了。”那么是不是说杨肃观真的是潜龙的儿子？他还说：“杨肃观的身世一定让大家又满意、又感动，也符合了他的高洁出尘的形象。”什么样的身世才能让人感动？才算高洁出尘？我想不明白。现在我只能说，我认为杨肃观应该是潜龙的亲生儿子。


还有一点，就是我前面说的，潜龙似乎知道肃观是他的儿子，那他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待他？为什么对他和对绍奇完全不同？是因为杨肃观恨他吗？那他为什么不告诉他真象？这样真的是太狠了。


杨肃观也好，潜龙也好，都像是迷一样的人物。他们一直隐藏在幕后，但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整个故事的走势。作者曾说：“杨的故事一旦揭破以后，他的份量会超越其他几位男主角，急速跃升为第一男主角的地位，杨的处境之惨、人格背负之沉重，恐怕会夺走读者的目光。因此我必须压抑他的戏份。”现在他的故事还没有揭破，但已经可以想像，如果一开始就把他放在如同卢云那样的明面上，他的影响力会有多么巨大，恐怕真的会像作者所说的那样了。或许是因为我太过关注这个人物，也或许是因为这个人物本身所具有的争议性，反正我觉得这个人物一直是很多人讨论的话题。可能这也是作者的伎俩吧，越是藏着，别人越是想去一探究竟。






说了太多太多关于杨肃观的话题，这好像也是我第一次为一个人物写了这么长的评论。因为由这个人物而喜欢了《英雄志》，因为这个人物有太多的争议。只是小说还没有结束，更多的迷题还没有解答，只能期待着作者给出答案，那时会有一个完整的杨肃观呈现在大家的面前。相信每个人也会对这个人物有一个最终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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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洲说】：

结尾再借用另一位网友“刀一在手人便狂”为杨肃观写的判词：

皆羡玉堂金马贵

孰怜皓月清风寒

杀佛灭祖千般苦

见性明心万种难

十年梦醒超世志

一身怎支六道残

何如振袖随缘住

断恨只身入广寒




一声叹息


****** （完）

beyondnaps

杨肃观遭遇凄惨吗？凄惨，但那是相对他的出身而言，朝廷五辅之子，四大宗师的徒儿，风流司郎中，这样的出身本是一帆风顺的人生，所以杨这样的遭遇才算凄惨，但生父生死未明仍有生还可能，生母凉薄么？又有何处可见，欲加之词何患没有。

杨肃观师兄暗杀，亲弟对头，还要看他之前的作为引起，他不弑师，不使灵真先下手，灵智会暗杀他？他不建镇国铁卫，不建大佛国，杨绍奇会领义勇人？他不逼死柳侯，义勇人的名号也是出不来。既然讲究因果，这些相比他也深知。


杨之遭遇已经凄惨，但还有一人际遇更惨，父母双末，出身低下，上无天绝这等名师，下无名门之出身。杨好歹娶了心中至爱，这人明明与爱人两心双印，结果却是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上司陷害，同侪抛弃确是凄惨。，他却是自己冒死救出来的人反砍自己一刀，杨好歹结收了金凌霜，建了铁卫，这人却与世隔绝独过十年，比惨永远有人更惨。

但这是性格使然，因为他是一个好人，杨却是一个做大事的人，既然做大事就不要说怎么惨，因为这一切都是预先知道， 广东人有一句“食得咸鱼抵得渴”，自己做出来的事就得自己担当，所以杨也不会用自己的遭遇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因为他是做大事的人。

纳兰容若

没看过英雄志，不过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至于最后得到的究竟值不值得，那就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了。

梦到西洲

引用第5楼beyondnaps于2010-11-10 16:19发表的  :
杨肃观遭遇凄惨吗？凄惨，但那是相对他的出身而言，朝廷五辅之子，四大宗师的徒儿，风流司郎中，这样的出身本是一帆风顺的人生，所以杨这样的遭遇才算凄惨，但生父生死未明仍有生还可能，生母凉薄么？又有何处可见，欲加之词何患没有。

杨肃观师兄暗杀，亲弟对头，还要看他之前的作为引起，他不弑师，不使灵真先下手，灵智会暗杀他？他不建镇国铁卫，不建大佛国，杨绍奇会领义勇人？他不逼死柳侯，义勇人的名号也是出不来。既然讲究因果，这些相比他也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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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远已经死了，至少我没有发现迹象表明井里的白骨不是杨远的，除非杨肃观不是杨远而是潜龙的儿子。

母亲凉薄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作者自己说的，参见第十五卷第一章。

他杀天绝正是走出了继承天绝志向的重要一步，天绝也算是求仁得仁，要灵智来出什么头？何况灵智和天绝一向合不来，他是否知道是谁杀了天绝都难说的很，恐怕未必是替天绝报仇吧。

杨绍奇的组织叫“义勇人”就一定是正义之师么？在我看来不过是两股政治势力互相倾轧，我可不可以解读为他为了争夺权力处心积虑要除掉哥哥，哥哥从前可没什么对不起他的吧

至于柳昂天，他又是怎么对待杨肃观的？想必不用我提醒了吧

有泪如倾

受教了，看来抽时间得重温下英雄志
不过杨肃观和我相性无论如何都是差的最远的，他突破了我的一些底线

beyondnaps

那段写的是杨的感受，不过是排比，小说除了写她关心的杨的婚姻，没有对杨做过什么，杨真的不喜欢母亲，潜龙就不必用其母要挟他。

至于灵智，是杨使灵真在后山暗算灵智在先，所以灵智才被逼反击（二十章第八卷），枪击不成功，远走西域。天绝嘛，杨真要赞同就按照天绝的计划实施，不必阵前倒枪。

逼死柳，使得反他的人名正言顺，并非说他兄弟谁对谁错，而是他把这借口给了他弟弟，这是他逼死老上司的后果。

至于柳，正如你所说，他对江充那时间不像说慌，有可能是为逼杨远（潜龙）出来。

梦到西洲

潜龙拿母亲来威胁杨，这恰恰证明杨并不是无情之人，至少他对母亲是有感情的。至于凉薄主要是指杨母和杀夫仇人共同生活了多年，并且对潜龙对杨的虐待和利用视而不见，当然她到底是否知道潜龙不是本来的丈夫这点目前为止还没有明文交代，大家只能靠猜测。但我认为杨应该比读者更清楚，既然他说凉薄，那想必就是知道了。

梦到西洲

灵智被灵真暗算这件事情这么晚才揭出来，我还真没注意，但我觉得他那么处心积虑地暗杀杨，不像是为了报仇而更像是因为他不认同修罗法，否则他为什么放过了灵真不杀？

梦到西洲

天绝和杨肃观只是政治理想相同，都是建立大佛国，而具体的行动路线则完全不同。杨主张复辟，大概在他看来，天绝立俩皇帝的想法过于天真（我记得之前已经有些线索说朝廷的主要势力都反对俩皇帝的方案），按他的作法来杨别说建大佛国，估计很快就得把小命赔进去了。当然我也不理解为什么杨不劝说师父改变主意而是采用了弑师这样的极端手段，可能是有些紧急的情况发生迫不得已吧。

梦到西洲

至于柳，如果说保举杨是为了逼出潜龙，杨打了败仗回来他那种弃如敝屐的态度又是为啥？何况柳侯和潜龙为了斗法全不把培养多年的得力属下（儿子）的死活放在心上，没一个是好东西，死了也活该。

beyondnaps

杨母基本是不知道潜龙代替杨远的，她只是一个普通女人，你可以祈求她做什么呢？


灵智不是傻瓜，当然知道灵真是杨指使的，要杀当然要杀杨。


天绝希望两帝同朝是收服怒苍，汇同一切不同势力，天下重归太平，杨建的大佛国却是推旧朝，灭怒苍，天下大旱十年。两者相差太远了。

beyondnaps

我所不同意的说“纵观杨肃观的半生，若论遭遇凄惨实在可算《英雄志》中第一人”

四人之中起码他还有母亲的关心，伍卢不必说，秦的父母惨死比杨更要凄惨一倍。

在此武侠小说，要赢，除了智谋天生，不外势力与武功两项。

先说势力
杨五辅之子，柳门大将。
先弑师，又暗杀方丈，其余三金刚收服，江湖第一大派少林已进他手，弑师后得到天决给他的先皇和玉玺，有此两项已经可以号令大批人马，劝说伍后，复辟以无人可当，这几件事不算艰难，相比之下可谓一帆风顺。

其次为秦，秦是父亲遗泽，举起怒苍大旗，旧部四方来归，但毕竟是反贼，不如杨名正言顺，所以逊杨一筹，而且他是险死还生才回到怒苍，所以相比还是杨顺利。

再次为伍，从制使一跃成总兵（武侠小说就是好），但他这个总兵很虚，所恃者不过柳侯，柳侯将倒，他投靠杨（或者先帝），这位置才得保存。

最后卢不必多说，现在还是一介布衣，没有自己的势力。

beyondnaps

再说武功，

杨得到天绝传授天绝控六道，天绝又转赠了宁不凡捡到的神剑给杨，从此杨神功已成，新四大宗师，以他得来全不费功夫，最是轻易。

其次为伍，但伍也是死而复生，全身腐蚀重生，才改造成真龙之躯，十分惊险。

再次为秦，秦被断脚，又遭穿琵琶谷，历尽艰辛，用针刺穴攀高峰才练成神功，苦痛不必说，还险些成为废人。

最后是卢，伍秦虽惊险，但不过一时半月，卢是穷十年之力，孤身在瀑布苦撑才完成四大宗师最后一位。

四人相较，无论如何杨都不是最惨一位，不要说的好像因为别人逼杨这样，当年天绝以虎羊相试，杨是选定做修罗王的了。

李寒水

“少林佛国大旱年”是否和复辟有关？是否是因果逻辑的关系？这点孙晓并没有揭晓。即使有因果的关系，当年杨素观复辟前，卢云只对他说了前面半句话，十年大旱是他没有想到的。
换句话说，即使不复辟，十年大旱，是否有更好的方法来解决呢？
小说毕竟只是小说，孙晓将自然环境恶化来加深矛盾，不然哪里来这么多的恶鬼呢？
所以英雄志中的bug还是不少的。
当然比谁最惨没有意义，不是谁最惨世界就应该听谁的，谁就应该得到幸福的。当然，我觉得以一人之力挑起大佛国的运转，杨素观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从这种意义来说，在十年之后，杨是最有理想的人物。秦有点偏于游离，伍定远则是后悔迷茫比较多。至于卢云，则不予置评，这种体制以外的人，很难以评说。毕竟他缺席了十年。

再说，天绝的武功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

李寒水

而且并不认为杨素观的复辟是一帆风顺的。孙晓刻意描写了很多卢云的心情，让文章显得不耐。我不相信他自己在瀑布下不知道过了十年，人事已改了。如果是我，也应该会做好心理准备。
顾倩兮后期装得让人生厌，没有必要这样文艺吧。不过孙晓的某些描写还是不错的。

beyondnaps

天绝的武功当然不是一朝一夕练成，成了四大宗师还要闭关十八年悟出天决，六道才算有理可循，然后就传给了杨。没有天决，六道不过是神话，是假的，不能实现，没有神剑，就还是只有无敌的阵法，没有无敌的人。

不过你同意我的主观点：杨并非英雄志中最惨一人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