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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小说] 饭后瞎编一小时(完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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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5 09:12 | 显示全部楼层
沙包鸣泣之时 发表于 2015-5-14 21:12
多谢支持,在努力填坑中

不谢不谢,可惜我银子少,不然给你送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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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16 22:2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月二十三日 星期一(有修改)

本帖最后由 沙包鸣泣之时 于 2015-5-23 16:43 编辑

刘昆西到了上海,也没去宾馆,看着快午夜了直接就提着行李箱搬进张曙光的宿舍。说是宿舍,其实是公安局附近小区的三居室,租金也不便宜。但谁让张老太爷是上海乃至华东的宝贝呢,谁敢委屈他?于是租金直接走的公安局的经费,他自个儿没花一分钱。张曙光是杭州人,家里人都在老家,平时也就他一人在那住着,倒得了个清静。
张曙光帮着刘昆西拾掇客房,一边从柜子顶抱下一床被子,一边跟他唠叨。“老刘啊,你这房子有电视,无聊可以看看;洗衣机在阳台,你没空洗就扔卫生间里,早上十点会有个赵大妈来给咱收拾。有啥事就到主卧敲门,别客气,就当回了自己家一样啊。”
“行了行了,跟你这一比我家就一狗窝。早些休息吧啊。”
刘昆西把张曙光送出了门,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才发现打上飞机关机后一直没来得及开。等他把手机打开了,蹦出一串的未接来电。他认得,这号码是儿子的。大概是想打听他行程好做接机安排的吧?刘昆西把儿子手机号码调出来,犹豫了几分钟,大拇指终于点向了主页键。在主页时间出来的那一刹那,他把手机用力摔到床尾,右手按住脸,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躺倒在席梦思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刘昆西被一阵电话铃吵醒。他迷迷糊糊间接过电话,电话那头传来高雄有些疲惫的声音。
“刘老•••”
“先打住。你叫我老刘也行,刘师傅也行,再不济直接叫我刘昆西都可以,就别叫我刘老,我听着酸。”
“•••刘特检?”高雄试探性地回了一句。
“嗯,这个勉强还行。说吧,有结果了?”
“是的。经过技术比对,凶手最有可能的身高是178厘米。”
“一米七八是吧?好的,记住了。”
“还有•••”高雄突然压低了声音。
“什么事?”
“我听同事们说,那附近又发现了新尸体,我寻思这也太巧了,八成与专案有关。”
“什么!”刘昆西来了精神,当时就坐起来了。“他们‘开’过没有?”
“四点多才发现的,就联络了我们法医处接收,还没送回来呢。”
“你马上给现场负责人打电话,叫他们别乱动,注意保护现场。等我跟张曙光到了现场再说。”
刘昆西打完电话,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主卧门口,咚咚咚砸得山响。
“老张,别睡了,买卖上门了。”

尸体发现现场是前几具尸体发现地点附近。这里原来是国营机械厂,老国企大家都懂的,把大门关起来就是个小城市,菜市场、电影院、奶牛场啥都有,最是错综复杂。这厂子最大规模时有上十万人在这块生活和工作。后来时过境迁,厂子破产改造了,但家属区还遗留在这,要整体拆迁吧,债务纠纷现在还闹不明白,一来二去也就先拖着了。所以这儿荒草丛生,危楼遍地,又没有有效的监控设施,一到天黑都没啥人敢在这儿走,一向是治安的老大难地点。
一辆黑色奥迪疯了一样疾驰到现场,打开车门下来了四个人,两个半老头子带头掀开警戒线就往里走,里面一个满眼血丝的小法医高雄接着,边把人引到尸体旁边介绍情况。
“凌晨四点一对找地方打野战的鸳鸯看中了那边的草丛,刚走进去女的就给绊倒了,男的拿手机一照,居然是具被扒得赤条条的尸体,立马就报案了。附近派出所的值班民警立刻带人封锁现场,上报局里请求增援,我接到刘特检的吩咐把事儿转到专案组名下后马上过来看了一眼,没敢动。”
刘昆西吩咐打开了现场勘验车的照明灯,蹲下来在高雄的协助下察看尸体。张曙光取出放大镜弓着身子到处寻找蛛丝马迹,不时询问在场人员几句。那对吓坏了的野鸳鸯也在,女的脸色白惨惨的,死死搂住男的胳膊抽泣,根本问不出啥话来。男的也被吓得够呛,说话结结巴巴。
一来二去都闹得天亮了,三人在附近找了家早点铺子,叫了几屉小笼包,几碗豆浆,边吃边说。张曙光和刘昆西两人都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只有高雄兴奋地滔滔不绝。
“没跑的,绝对是同一个人!这手段,这刀法,干净利落!连刀口都一模一样!”
“确切的说下刀位置不一样,以前是背心一刀,这次是胸前一刀。刀口也有略微不同。”刘昆西说。“但肯定是同一个人干的。”
“就是同一个人干的才不好弄啊。”张曙光苦笑说,“前几天三个,今天一个,鬼知道还有几个。我有预感,草丛里还有!等着吧,我叫人搜去了,没准今晚你们的活要加倍。”
“加倍就加倍吧。搁以往我还求之不得哩,尸体越多破绽越多,凶手也越好找。可是吧,我老觉得这次不一样,发现得越多越把人往歪路带。”刘昆西夹了个小笼包,在豆浆碗里唰了一下就往嘴里送,“喝”地一声呛了出来。“呸,什么玩意!”小笼包掉到桌上咕噜噜转了几个圈儿打住了。
“你别说,我老感觉这尸体是突破口。你想想,”张曙光说着夹起三个小笼包,轻轻蘸了醋放进自己碗中,“前三具,都是背后一刀•••”再夹起刘昆西扔到桌上的小笼包夹回刘昆西碗里,“就这位是胸前一刀,里面肯定有什么名堂。”
“这茬儿我也想到了,不过尸源不太好找。这样吧,我边说特征你边参谋,看看能不能分析出来。”刘昆西闭起眼睛,食指轻敲太阳穴,开始回忆尸体的特征。
“大约二十三岁,身高一米八,右撇子,身材壮实,全身肌肉发达,营养良好。从死亡时间大约是12月21日凌晨1点左右。肤色黝黑,值得注意的是右肩有过肌肉劳损现象,有轻微风湿性关节炎,多处真菌感染,多处疤痕,尤其集中在手部,左手虎口有新鲜刀伤,判断为阻拦伤。左肘老茧厚实•••”
“这是从事过室外重体力劳动的特征。这种人也太多了,流动性又大,上海上百个建筑工地,到哪找去啊?”高雄听着发了愁,而张曙光好像听出了什么道道来。
“背部弯曲情况不明显,对吗?”
“真让你说对了。怎么,明白了?”
“这是个军人。”张曙光长出了一口气,却皱起了眉头。“室外重体力劳动的除了建筑工和农民外就是军人。其一,无论是建筑工还是农民都不会训练侧姿匍匐,所以左肘不会有老茧。其二,农民和建筑工肩扛重物久了有弯曲驼背的倾向,而军人是绝不允许弯腰驼背的。”
“张老,您是说这是起涉军案件?”高雄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明白张曙光皱眉头的意思。根据新法规,地方公检法负责的只能是地方的案子,一旦与军队相关就不是他们能涉足的领域了。要么是通过政府打申请请求军队协助调查,要么就是干脆移交给军队保卫部门由他们来处理。这意味着“12.21专案组”很可能到此为止。
“不对,最多是退役军人。”刘昆西摇摇头,“他的伤明显是在野战部队落下的,排除军校生;而他的肌肉状况比起野战部队军人是相当退化了的,再结合年龄,只能是退役兵。”
“刘特检,您还‘开’过兵?”高雄瞪得眼珠子都快下来了。
“你以为我是谁?”刘昆西嗤之以鼻,“他兰州军区总医院外科主任王大脑袋当年刚毕业的时候还是老子手把手教他怎么割阑尾的,现在狗熊穿大褂——人了。”
“好啊!”张曙光突然重重一拍桌子,吓得小吃铺所有食客都看了过来。“老刘,你立功了!突破点有了!”张曙光混不顾食客的或责难或好奇的目光,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只见他伸手从大衣中掏出一个证据袋来,透明的袋子里面装着一条再普通不过的蓝灰色纺织纤维。
“看看,看看,尸体附近枯枝上缠着的,新鲜着呢。”
刘昆西眼睛都看直了,竟忘了去接。高雄瞧瞧两人,只得伸手接过证据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横竖看不出什么。
“不是。两位领导,这我怎么看不懂呢?”
“贡丝锦!”刘昆西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贡?丝?锦?”高雄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贡丝锦是好东西啊。”张曙光呷了口豆浆,润润嗓子。“很多行业都喜欢它,拿来做制服。比如说军队啊,保安啊。”
这时连高雄都听懂了。死者是符合军人或者说退役军人特征的,军人退伍转业后大量进入的行业就有保安。既然他不是现役军人,那就是说他很可能是干保安的。一个保安穿着制服在半夜给人干掉了,意味着他是在执勤时殉职的。尸体发现现场是一片荒地,当然也不会有保安巡逻执勤,也就是说案发现场在其他地方,尸体是搬运过来的。也就是说,前几具尸体,不过是为了掩盖这位正主的迷魂阵。还有,他惯用手应该是右手,却是左手有阻拦伤。说明他右手抓着什么东西。”
“手电筒!”刘昆西回答道。
“正确!既然是抓着电棒儿正面中刀死的,那么···”
“对陌生人警戒性极低,不是小区就是酒店的保安。”
“确切的说是酒店的保安。你注意到没有?全身多处真菌感染,说明这人不注意个人卫生;然而他身上却有香水和护肤品的味道。这必然是单位硬性要求的,除了直接面对旅客强调个人形象的酒店保安,小区的可没这种规定。”
“不是我说,老张。咱们这回可中奖了。”刘昆西赞叹地说,“不过上海酒店这么多,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张曙光扯下纸巾擦擦嘴,“查!难得人家凶手这么大方送大礼,我们也不能辜负人家不是?我就不信了,全上海的警察全体出动,连一个保安都找不出来!”

命运就像一个调皮的小姑娘,停下来撩拨你一下,在你以为就要把她抱住时,她却消失在转角不见了。就在张曙光与刘昆西满心以为破案在即,刚把尸体运回公安局的时候,就接到了前线的电话,草丛中又发现五具尸体,两具胸前中刀。经过张曙光和刘昆西的分析验证,其中两具死亡时间在21日凌晨,与那位倒霉保安一样,是搬运抛尸。眼下看来,除了找到保安尸源之前,只能呆等了。
张曙光当然不能呆等,呆等的就不是他张老太爷了。张老太爷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他不是杀人抛尸吗?除非他会妖术或者日本动画片的四次元口袋。我就不信,这杂种他不用开车!”张曙光调用警力查看发现现场附近的摄像头,给定21日凌晨到22日日出的时间,寻找可疑的车辆。看见一向好好先生的张老太爷敲了桌子动了真怒,配属的刑侦没有不提心吊胆的。其实不用张曙光说啥,大家心里都恨得慌,这都什么人啊?拿人不当人,说杀就杀,放着他逍遥法外,还不知有多少人受害。刑侦们出了会议室大门,看了看西下的太阳,咬了咬牙,睁着通红的双眼出去了。
要说张曙光动了真气,那刘昆西简直就是燃起了燎原大火,他把法医办公室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在他黑着脸把尸体都“开”一遍后,不敢相信他居然什么发现也没有。凶手下手十分干净利落,一刀毙命。他能做的不过是总结尸体特征,寻找尸源,再结合摄像头锁定凶手。不过凶手眼光和手段一样的毒,尸体居然没几具是上海本地人,以流动人口居多。也就是说,等着报失踪基本没戏,主动去找也等于是大海捞针。
在司法实践中,什么杀人案子最难破?日本本格推理小说那种狂拽炫酷的密室杀人?不是,那个把动机一查,人抓起来一审,连他昨晚尿了几次床都得说。计划越周密的案子留下的破绽越多,怕的就是这种没头没尾连动机都猜不着的。杀人不为仇,不为财,就是为了报复社会。动机都没有,嫌疑人也无法锁定,除了看摄像头外还真是没招。小地方的还好说,毕竟也就那几个人,有啥风吹草动的不用警察同志去找,居委会大妈就能把你报了。像大上海这样常驻流动都超千万人的大都市,难度就大了去了。
刘昆西是拖着沉重的步伐回的房间,他轻轻抿了一口烧酒,和衣倒在床上。没等他缓过气来,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儿子”。
看着这个电话,刘昆西解剖时稳如泰山动如脱兔的手指颤抖了。他咬了咬牙,点下绿色的接听键。
“爸•••”
“啊,听着呢。”
“你在哪儿呢?”
刘昆西不知怎么跟儿子说,只能沉默。
“爸?”
“啊,我还在兰州呢。”刘昆西慌乱了一下,撒了个谎。
“你到底还来不来上海了?”儿子的声音明显非常不悦。
“来!当然来!”刘昆西绞尽脑汁想着借口。“这不是医院不批假吗?我一定想办法,就是跟老郑干一架也要来!老郑也是的,当年跟我混时一口一个刘哥,现在当院长了尾巴翘到天上去。”
“那好。看来你明天也来不了了。记住,最迟是后天早上的飞机,中午到。我叫人去接你。你提前来的话打电话跟我说一声。”
“••••••”刘昆西一阵沉默,而儿子也误解了他的意思。电话里静默了一阵。
“来不了也不要紧,你到时打电话也一样。”
“没事没事,我一定来,一定来!说好了我一定来!”刘昆西几乎是对着电话里吼了出来,左手紧紧抓住床单,不知不觉间把床单抓出了一个洞。
“那好,我就等你了。对了,差点忘说了。到时双方家长要上台发言的,我跟妈说了,咱家让你上,好好准备一下。”
“好的,你等着吧!爸爸的讲话一定让你终生难忘。”
“那我等着了。好好休息。”
“好的。”
刘昆西打完电话,浑身的力气好像都给抽走了。他把电视打开,把声音调到最大,电视机里传来了新闻节目的声音。“•••从一家濒临倒闭的小企业,发展到如今的跨国公司,背后究竟有着怎样值得我们深思的奥秘?回春医疗公司总裁谢为亭近日回国,抽空接受了本台记者专访,为我们讲述回春医疗公司从倒闭边缘到如日中天的奇迹背后的故事。”电视声震耳欲聋,张曙光房里传来砸墙的声音。他却不管这些,往后倒在床上,右手按住眼部,低声呜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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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包鸣泣之时 发表于 2015-5-16 22:25
刘昆西到了上海,也没去宾馆,看着快午夜了直接就提着行李箱搬进张曙光的宿舍。说是宿舍,其实是公安局附近 ...

四天了,包包我等你四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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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21 03:33 | 显示全部楼层
达芬奇密码体~~

另外,刘昆西这个名字好熟....是哪里出现的呢.........
[size=4]青霉素,性寒,味苦,入心肺二经~~~[/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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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1 16:39 | 显示全部楼层
rosemary肉丝 发表于 2015-5-20 14:40
四天了,包包我等你四天了

这几天加把劲,就差不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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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1 16:49 | 显示全部楼层
彩阳 发表于 2015-5-21 03:33
达芬奇密码体~~

另外,刘昆西这个名字好熟....是哪里出现的呢.........

我会说昆西是昆西号重巡洋舰(Quincy,CA-39)和曙光是曙光女神号轻巡洋舰(也叫重庆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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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3 16:16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月二十四日星期二

本帖最后由 沙包鸣泣之时 于 2015-5-23 18:00 编辑

刘昆西起床洗漱的时候,只觉得芒刺在背。回头一看只见早已穿戴完毕的张曙光叉着手倚着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瞅啥瞅?没见过人洗脸啊?”
刘昆西逞强归逞强,心里知道这八成是为了昨晚那档子事,心虚得厉害。他把电视声音开大就是为了不让这耳朵比猫还灵的老头子听到,可这混账鬼精鬼精的,怕是瞒他不过。
“你猜猜。”果然张曙光一副快笑出来的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猜个屁!老子没这闲工夫。”
“哎呀,我在想啊,你老刘还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披着这检察官的狗皮都多少年了,还不忘关心你老本行那点新闻,还带着我也听了一遍。回春医疗的谢为亭,嗯,杏林巨子,经营专家,好!真好!不过我琢磨着你没看明白。这样吧,我给你个信儿,这节目明天东方二套,下午四点半重播,到时你再好好看一遍啊。”
刘昆西听得一向温和的张曙光嘴上夹枪带棒冷嘲热讽的,知道昨晚开电视声音太大,扰民太狠,张曙光肯定心里憋着气。他既然不点破也就由他发泄几句算了,不然惹恼了人家,到时候说穿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张曙光见他不回嘴,心想见好就收吧,主动岔开话题,说道:“刚接到消息,凶手开的车有眉目了,待会儿咱吃了早饭去看看。老哥俩使使劲,争取今天结案,明天你就舒舒服服地当公公去吧。”
一番行事不必细表,单说俩人进了公安局小会议室,负责摄像头侦缉这一块的刑侦把视频打开,视频取自尸体发现现场附近十字路口的交通摄像头,时间显示是十二月二十一日早上八点,正好是早高峰的时候,里面各种车辆出入川流不息,突然一辆绿色的小皮卡开过摄像头下面,车窗摇上,但依稀可以见到车上坐满了人。副驾驶上的人看着是个年轻女性,好像睡着了,带着墨镜还盖着厚厚一床毛毯。司机穿得厚厚的,还戴了一顶低低的鸭舌帽,看不清容貌。高雄还不怎么样,张曙光和刘昆西不约而同地喊:“暂停!”刑侦右手食指轻轻往空格上一敲,把画面定住了。
刑侦队长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两位领导,一眼就看穿了。我们开始时只觉得不对劲,但哪儿不对劲,好一会儿才回味过来。”
“哼,欲盖弥彰!”张曙光拿了根烟点上,不屑地说,“这种便宜皮卡大冬天的还把窗子关死,就是没开暖气前玻璃也是一层雾,这连丁点雾丝都没有,明显开的冷气。大冬天还开冷气,说里面没鬼连鬼都不信。”说着把烟让给刘昆西。“老刘,你怎么看?”
“怎么看?”刘昆西点着烟吸了一口,似笑非笑地说,“我说我一眼就认出副驾驶是戊号(尸体)你信么?”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沉默。众刑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犯了难。哦,你说是就是,万一你出错了呢?算谁的?
“我信!”最后还是张曙光一锤定音。“就算你说这司机也是死人,只要是你老刘说的,那肯定就不是活的!”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视频组分工合作,一部分继续追摄像头,查皮卡车的下落;一部分去跟交警队的同志联系,查皮卡车的来龙去脉。张曙光和刘昆西也只能坐在法医办公室里听信,期间张曙光还拨了一通电话去询问尸源搜寻进展情况,刘昆西则是屁股往椅子上一坐,两脚往办公桌上一搭,闭着眼睛晃呀晃的。他看着是在休息,其实大脑在高速运转,琢磨有没有看错误判的事儿。
张曙光一通电话打完,刘昆西突然发话问道:“咋样?找到几个?”
“两个,没啥有用的。”张曙光边收起电话边回答,“戊号是徐汇的便利店女工,下夜班时没的;庚号是浦东的初中生,案发当晚在泡黑网吧。”
“我听着不对啊老张。”刘昆西嘴上说着不对可眼睛却没挣开,“这不是杀遍全上海了吗,这年头报复社会的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谁说不是呢?”张曙光站在墙上挂着的上海地图前直撮牙花,“没摄像头就不说了,还连个目击证人也没有,这反侦察太也老到了吧。我敢跟你打赌,那孙子的车不是套牌就是偷的。哎,小高哪去了?要说上厕所这时间也太长了吧。”张曙光突然想起来,一直在刘昆西后边当跟屁虫的高雄消失了好长时间,从会议室出来就不见人影。
“我让他跑腿去了。”
“跑腿去了?”张曙光品出味道来了。这刘昆西是个玩技术的,玩技术的毛病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能看出来的绝不做技术鉴定,做一次技术鉴定得花老鼻子钱了,地主家也没余粮啊。但只要技术鉴定一做,那肯定是重要的事。
“你这可不厚道啊,不说好了情报共享吗?”张曙光颇有些愤愤然。
“这八字也没一撇的事也不敢请您张老过目啊。”刘昆西捡起桌上一支签字笔,在他灵巧的手指头上跟跳舞一样转得飞起,“光一刀致命不稀奇,是个杀猪的都会。给死人脱衣服也不稀奇,是个人都会。可给死了一整天的死人脱衣服,嘿嘿,那可得有些技术含量了。”
“你是说,你怀疑你同行干的?”
张曙光沉默了一会答道。所谓尸僵就是指人死后一段时间内出现的僵直现象,在尸僵状态下脱衣服是非常困难的,法医在解剖之前也要动手把尸僵掰开。而掰尸僵不止是力气活,还是技术活,外行很难做到。
刘昆西点点头算是承认了。他昨天做解剖时就发现搬运来的那几具尸体不止死亡时间比其他的要早,而且尸僵都被人掰过,所以他一早就让高雄去跟卫生局的联系,查找身高在一米七八的医务工作者的资料。
“上海这大城市搞医疗的起码有个十几万吧,简直是大海捞针。”张曙光摇摇头。
“就是大海捞针也要捞啊!”刘昆西苦笑着点起一根烟,“咱不是没招了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侦查果然如两人预料一般,陷入了僵局。
首先是皮卡车,如张曙光所料用的的确是套牌,原车是辆白色普桑,车主是个小白领,案发时间正常上下班,老婆同事和小区摄像头都可以作证。然后是高雄这边的调查,虽然有电脑检索引擎帮忙,但范围实在太广,排查根本就没有进展。
看着到了午饭饭点,张曙光和刘昆西去公安局食堂各要了一份工作餐。既然是工作餐,那当然好不到哪里去。就是刘昆西在各种评头论足挑毛病,不是说这里光照不行,就是说那里装饰俗气,好像到了他兰州公安局似的。张曙光见着陪着吃饭的几位刑侦同志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赶紧岔开话题说道:“我说老刘,接下来有什么想法没有,跟大家伙说说。”
“想法么?”刘昆西沉思了好一会儿,一敲桌子,“我看,还是先把丁号——也就是那个保安找出来。”
“哦,理由呢?”张曙光饶有兴味地说。
“直觉!”刘昆西斩钉截铁地说。
“啥?”一个刑侦先叫了出来,“办案这么严肃的事儿怎么能用直觉来忽悠呢?”
“小伙子,你刚才说啥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刘昆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得他压力山大。刑侦自觉失言,吐吐舌头赶紧说道:“我是说您的思路太快了咱们跟不上,麻烦您解释一下。”
“这还差不多。”刘昆西满意地收回目光,继续说道,“丁号是目前死亡时间最早的一例,又跟凶手朝过相,价值很大啊。”
“不错。”张曙光点头附和,转过头来问刑侦队长。“王队,保安找得怎样了?”
“目前尸源队正在···”
“尸源队?!”张曙光一听就火了,当场就跟刑侦队队长拍桌子,“你怎么叫尸源队去找?我不是跟你们说要重点照顾吗?哦,你们就给我照顾到尸源队去了?等你找到尸源黄花菜都凉了!抽调警力,我要的是抽调警力专门去找你懂吗!”
“可是这是报复社会的无差别杀人,集中全力找一个人纯属毫无价值的浪费警力!”一向温文尔雅的张老太爷发这么大火实属罕见,但刑侦队也有刑侦队的难处,王队长不打算让步。
“浪费警力?”张曙光被气得乐了,“合着我教你们这么多年都浪费在狗身上了?你还别跟我不服气!你认真看过死者资料没有?
酒店保安,退伍兵,人高马大,有对讲机随时呼叫增援,在执勤时段内正面中刀,也就是说凶手在明知对方一个对讲机就能叫来增援的情况下强行从正面下手,说明死者不在凶手计划之内,而凶手不得不杀他。好,问题来了,凶手为啥不得不杀他?死者是个右撇子,却下意识地用左手挡刀,说明他右手拿着东西。拿着什么呢?啥?甩棍?警备器材?拿着警备器材就说明他人处在警戒状态了,一个进入警戒状态的退伍兵无声无息地给人正面捂住嘴巴一刀捅死?凶手速度实在保安猝不及防?太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这他妈写武侠小说呢!夜勤保安右手拿的除了甩棍还会有什么?对,就是电棒,手电筒!也就是说凶手在干些什么要命的事时给他撞见了,死者一时半会还回不过味来,凶手为了确保万全只能杀人灭口。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这里面价值大不大?浪费不浪费警力?”
“是!我马上去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王队长刷的起立一个立正敬礼,忙不迭跑出食堂。
张曙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摇摇头无奈地说:“这小王,以前跟着我当徒弟时还挺好学的。当了个破刑侦队长怎么就越活越回去了呢?”这时谁的手机突然响了。
“别瞎感叹了,你电话。”刘昆西指指张曙光腰间,果然他口袋里手机哔哔的响。
张曙光接起电话没讲几句,匆匆把电话挂了,掏出手帕抹抹嘴,也没忘了抽张纸巾扔给刘昆西。“别吃了,车子找到了!”
皮卡车是在苏州找到的。当时视频组分工合作,一边找来龙,一边找去脉。来龙跟着摄像头走到了城郊就跟丢了;去脉倒是幸运一些,跟着皮卡车上了高速到了苏州。上海警方赶紧向苏州方面提出支援申请,苏州那边倒是不敢怠慢,清查了摄像头后发现皮卡车消失在城郊地带。在组织警力地毯式搜寻后在城郊草丛里找到了失踪的皮卡车。张曙光带着刘昆西奔波几百公里赶到现场,然而现场非常的干净,用张曙光的话说就是“跟用水洗过一样。”得到的线索当然就少得可怜了,用刘昆西的话说就是“除了确定这就是运尸车和凶手就是一米七八外没半点鸟用。”与之相比张曙光倒乐观得多:“至少我们还知道凶手有不止一辆车。”
张曙光和刘昆西从苏州回到上海,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俩老头累得够呛。张曙光还能打起精神去泡浴缸,刘昆西干脆连洗澡的精神都没,整个人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像一条死掉的青虫。
不知过了多久,刘昆西被手机铃声吵醒,迷迷糊糊中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把他瞌睡虫赶到爪哇国去了。
“喂,爸,睡了么?”
“啊,没有没有,有事你说。”
“没啥事,就想问问你机票定好了没,明天我好找人去接机。”
“···”刘昆西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怎么对儿子开口。难道跟他说你老子我就在上海?儿子肯定会问在上海干嘛?他当特检这事是跟家里人保密的,难道跟儿子说你老子我在老伙计家玩?哦,做老子的千里迢迢跑上海参加儿子婚礼,不去找儿子反而到伙计家蹭饭,儿子不火冒三丈才怪。想起特检这事刘昆西突然想起那倒霉的酒店保安来了,虽然不知道他是哪家酒店,看到了什么,是不是要劝儿子先取消婚礼避避风头呢?
“···我说,你婚礼能不能推迟一下?”刘昆西话一出口就知道大事不好。
听到这话,果然电话那头儿子又发飙了,
“你以为在上海订酒店很容易,说取消就取消?告诉你,上海别的酒店排日程都排到后年去了!要不是小倩她家辞职的老员工当了酒店经理,把宴会厅重新装修后的第一场名额留给我,我还订不上呢!”
电话里儿子沉默了一下,好像冷静了下来。
“你是不是请不到假?没事的,你到时打个电话来也一样。”
“哦。”刘昆西眯细了眼睛,不置可否,却转到另一个话题“这个朋友你见过吗?”
“请人家吃过一顿饭,怎么了?”
“他有多高?”
“一米八五,挺帅的一个小伙子。怎么?”
“没啥没啥。”刘昆西好像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职业病犯了。”
“你!”在儿子认知中,老爸是个太平间看尸体的变态,这种人的职业病还能有什么?儿子看来真的生气了,噎得只能说出一个字,立马挂断了电话。
刘昆西思忖了一会儿,往手机又拨了一窜号码出去。“喂,高雄吗?我知道我知道,这不给你缩小范围吗?对,从哪知道的?嗨,你管我?我说是直觉你信不信?还是,那不结了?你听好了,回春医疗公司你熟不熟?对,就是那个,谢为亭。哎呀,我要你查整个公司,不是一个两个的,你的明白?对,整个公司,包括离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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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包鸣泣之时 发表于 2015-5-21 16:39
这几天加把劲,就差不多完了。

好,等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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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6 12:3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月二十五日星期三

本帖最后由 沙包鸣泣之时 于 2015-5-26 19:25 编辑

一大早该起床上班的时候,张曙光和刘昆西吃了早饭在早点铺子门前等车,忽然刘昆西觉得脖子一凉,抬头看时,天空飘飘洋洋洒起了小雪花。张曙光把毛绒领子立起来,紧了紧围巾,悠然说道:“白色圣诞节啊,在洋鬼子眼里那是喜上加喜的好兆头。你儿子还真会挑日子。”
“那他妈是洋人,”刘昆西退回屋檐下面,拍拍肩膀上的雪花,一脸愤愤不平。“啥白色圣诞节黑色圣诞节在咱们这都是个屁,还不都得上班?”说着电话响了,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皱了皱眉,还是拒接了。张曙光站在一边看得分明,上面写的是“儿子”。刘昆西老脸一红,把话头转了过去。张曙光不是不晓事理的人,也就跟着混过去了。
俩老头吹牛打屁间街角转过来一辆奥迪,稳稳地停在早点铺子前,正是张曙光的座驾。刘昆西上前开门正要上车时,张曙光上前一闪身给他拦下了。
“老张,你这是干嘛?”
张曙光摇摇头,严肃地说:“今天你不该上这车,你该到你儿子那边去。”
刘昆西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默默挥开张曙光的手,低头弯腰,钻进车里。

早上的例会结束之后,雪花看着要停,却断断续续地还在下。窗外已经模模糊糊地传来年轻人极其充满节日色彩的欢呼声,办公楼内的刑侦们熬得通红的双眼中显示出同样的振奋。辛苦的拉网排查终于出了成果,城南派出所通报称在辖区内有人认出了皮卡车和车牌,确定皮卡车曾经在城南郊区一个废墟仓库里停放过。
张曙光和刘昆西很快赶到了现场,派出所所长和证人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了。证人是个当地务农的中年汉子,叫做郑雷,还在附近砖厂兼职打短工。在他上下班必经之路上有座废弃已久的仓库,因为怕危房倒塌村里人一向是避之唯恐不及。十二月十七日左右,他下班时发现仓库外边停着一辆绿色皮卡,直到十二月二十一日上班时才发现车没了。开始他还不以为意,以为是村里的谁借了车没地方停只能停在这儿,后来用完就还了。直到后来派出所的同志拿着照片找过来才晓得跟凶杀案有关系,赶紧报告。当时派出所的同志也吓了一跳,生怕他认错了。郑雷仔细看了照片后确定,就是他看到的那一辆,连车牌号都一样。
张曙光站在仓库门口向四周看了看,仓库远离大路,只有一条年久失修半碎石半泥土的小路经过,视野之内都是田野,最近的民居也在几百米外,人烟稀少。张曙光心想,这样的地方倒是适合藏身,白天都没什么人接近了晚上恐怕连鬼都不往这里过。
刘昆西带着技术组上来就把郑雷指认的停车位置给团团围住了,拍照的拍照,取样的取样,后来得出的鉴定结论是的确是同一辆车,但在眼光老辣的刑侦看来,两边的车轮印迹是一样的,已经可以确定是同一辆车了。
张曙光也没闲着,看着锈迹斑斑的仓库大门上明晃晃的大锁冷笑一声,当场利用他的职权开了一张搜查令,刑侦两根铁丝一捅,嘎巴一声把锁给开了。随着吱呀呀刺得人耳朵发疼的声音,大门开了一个缝。一个全副武装的特警当先进入,几分钟后张曙光的对讲机传来了“确保安全,可以进入”的声音。张曙光一手拎着放大镜,一手夹着一支粉笔,几乎是一路爬着进来。他脸上露出兴奋的光,脸随着放大镜左右摆动,不时用粉笔圈几个圈。跟着他屁股进来的刑侦们都是小心地移动,不敢走在他前面,更不敢踏进圈里,提着相机的还要对每个圈各种角度卡擦咔嚓拍上几十张相片。
旁边一位刑侦看了看周围环境,小声地说:“不对啊,这也太干净了。”
刑侦说的没错,废弃多年破旧不堪的仓库像水洗过一样的干净,没有油渍、没有积水、没有苔藓,只有这几日落的薄薄一层灰,完全就是被谁彻底打扫过的模样。
“完了,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给凶手抢先一步了。”刑侦都有些垂头丧气,这个神秘凶手还真是滴水不漏,处处想在刑侦的前面。这个狡猾的狐狸把自己的尾巴藏得太好了,让你看得见却怎么也摸不着。
张曙光却不这么想,他皱紧了眉头,在笔记本上画出仓库的平面图,标出画圈的位置并注明内容。他思索了好一会儿,突然脸色一变,走到写上“木屑”的位置,跪在地上一点点地用放大镜查过去。从口袋里抽出根棉花棒,往地面沾了一点粉末,凑到鼻尖,瞳孔蓦然间一缩,脸色大变。只听得他的对讲机里传来刘昆西有些兴奋的声音:“老张,你是对的,真有第二辆车,从轮胎痕迹判断应该是辆普桑。你那里怎样?”
“老刘,”张曙光低沉的声音掩饰不住隐隐的兴奋与紧张,“咱们这回真中大奖了。”

“···经过技术部门同志的鉴定,”王队长做情况通报时在这里顿了一顿,好容易才使声音听起来没这么颤抖。“张老提供的粉末主要成分是硝酸铵。”
此言一出,烟雾缭绕的会议室内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是硝酸铵?懂农业的朋友都知道,硝酸铵是一种很常用的肥料,也是一种很常用的炸药。显然刑侦们注目的焦点不在于肥料——恐怕也没人认为丧心病狂的凶手藏着硝酸铵是为了肥田——上海是个国际化的大都市,就算是一场小小的凶杀案都能演变成国际新闻,一个藏着大量炸药消失在人海中的反社会人士,就是想想其中意义那压力也能把刑侦们压吐血。王队长为当初自作主张把寻找保安尸源的优先级延后的事肠子都悔青了,眼下已经很明显,保安就是因为撞破埋放炸药的凶手才给灭口的。炸药放在哪?当然是在保安工作的地方。虽然他昨天在张曙光的压力下全力搜寻保安尸源,但上海酒店宾馆这么多,工作量无疑是非常巨大的,到现在都没有半点线索,而凶手的炸药在理论上每一分钟都有可能炸响,到时他刑侦队长的职务一撸到底已经算是便宜了,就是玩忽职守罪锒铛入狱都不是没可能。非但他吃不了好,底下的刑侦也好不到哪去。罚俸肯定是跑不了了,弄不好还给挂上个“能力不足,不堪重用”的帽子,过几年都发配到派出所当片儿警“压马路”去。
“请大家安静。”张曙光走到台前,细声细气的一句话让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看着张老太爷还是一副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的样子,大家好像吃了一粒定心丸。
“作为一个老刑侦,我理解大家的感受。但我想说的是,你们要对得起你们身上的黑皮!你们头上的警徽!你们要保护的那些人民!越是生死关头,越是要想想背后的人民,越是要抛开个人荣辱。你们要向兰州的刘特检学习,为了咱们这案子他连儿子结婚都不去了。为什么?那是因为他没忘他是为了什么穿上的这身皮!”
大家顺着张曙光的手往刘昆西那边看去,只见他眉头紧锁地在小声打电话,一边在做笔记。
别忘了,我们是为了我们身后的人民才穿上这身皮的,要是因为咱们工作失误造成人民死伤,摸摸自己的良心,以后还能睡着么?要是你们还留着一点点志气,就在炸弹爆炸无辜群众死难之前把这个杂碎给我揪出来!我教了你们多少年了?远的像你们队长小王,几十年;近的像刚入队的小李,五个月。我是老了,是忘了很多事。但是我怎么都不会忘记,我教出的不是一群到了生死关头就惊慌失措的废物!
时间应该还有。你们要冷静分析,为什么十二月二十日埋的炸弹现在还没炸?是因为凶手突然金盆洗手了,还是突然善心大发?当然不是,他是想暗杀某个人,所以他也在等。这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我要说的是,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凶手等于是把自己供出来了!
如果说保安看到埋炸弹被灭口的话当然不会是手提包什么的,如果没有装饰这么大个炸弹首先是没地方藏,不藏起来就是装饰得再好直接放在那又是想不注意都难。那什么时候才又能藏起来又不会被注意?小王。”
“到!”
“你来回答这个问题。我教过你的,别说你不知道!”
“嗯?”王队长思忖了一会儿,说道,“我是凶手的话炸弹就得藏得非常隐秘才行,以硝酸铵炸弹的当量看,酒店里能藏东西的地方就那么几个,桌底不可能,每天都要收拾;天花板吊灯不可能,需要登高工具目标大不说,吊灯温度有引燃炸药的危险;是我就藏在地板下面或者墙里,但一般做不到,对了,是装修的时候吧?”
“对!”张曙光显然非常满意,“只要我们阵脚不乱,心里不慌,就还有翻盘的可能!你马上去协调一下,一定要给我把保安找出来,这次成败都在你身上!”
“是!”

“从现在开始我希望大家能各尽其职,记散会!”
“这几个酒店你叫他们把二十号晚上值班的保安相片传真过来,立刻,马上。”他把笔记本上一页撕了下来,交给王队长。

这一段插曲结束后,两人出到办公大厅透气,大厅里正给排队等候的群众放电视。刘昆西靠在墙边,安安静静地盯着挂在墙上的电视。
“给。”
刘昆西转过头来,原来是张曙光到咖啡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两杯咖啡,一杯递到刘昆西身前。
“谢了。”刘昆西接过咖啡也不喝,就这么捧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电视。
“哟呵,你还会说谢?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吧?”张曙光笑呵呵地靠着墙,轻吹杯里的热气。
刘昆西呆了一下,喝了一口咖啡。
“眼下也只能等了。诶,不是我说,你那边有什么线索没有?”张曙光先叹了口气,饶有兴味地问道。
“都在这了,自己看。”刘昆西摸出笔记本,扔给张曙光。刘昆西记录得很潦草,也很简略,张曙光怔了一下还是看懂了。大约是各种尸体的特点以及推断,还有各种值得注意的地方。张曙光细细看了一遍,果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新发现。他要把笔记本还给刘昆西时,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地方。
“那这个赵凯歌是怎么回事?”张曙光指着笔记本上一个划掉的名字问道。
“哦,那个啊。”刘昆西歪着脑袋看了一眼说道,“没什么用。本来就是让小高查着保险的。原来是回春医疗公司名下的外科大夫,身高一米七八,符合凶手特征。回春公司改制后回老家人民医院上班去了···嗯?等一下,我电话响了。
刘昆西接起电话。
“喂,小高啊。啊,辛苦你了,帮大忙了,改天请你和你朋友吃饭。嗯,是吗?说。等等,怎么回事,什么笔迹···”
说着刘昆西滔滔不绝的话突然停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视,张曙光跟着注意到电视时,只见电视里漂亮的女记者正做惊讶状。
“···您是说死亡威胁?没报警吗?”
“哈哈,改革嘛,难免得罪人。既然得罪了,让人出口气也是好的,没必要报警。”画面里办公桌那边那个阔耳意气风发的中年人大手一挥,很潇洒地说道。说着他还打开抽屉,把一张纸铺在桌面上,摄像还专门给了一张特写。只见上面写着:
“砸人饭碗者必死于此。”
“怎么会这样?怎么没人告诉我呢?!”刘昆西显然乱得手足无措,突然开口呐喊。惹得整个大厅的人都看了过来。张曙光观察他的表情,明显是恐惧、愤怒和狂喜混交在一起。“前天晚上的节目,对谢为亭的专访。话说你不是看了吗?”
张曙光抬腕看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四十七了。他看着呆若木鸡的刘昆西,突然想起那晚上他为了掩饰哭泣故意把电视声音调大,其实没看。可是这个节目有什么令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刘昆西感到恐惧?张曙光猛然间醒悟过来,抓起手机一窜号码拨了出去。
“小王?你听着,非常重要。喜来庆大酒店你知道吧?那就好。我要那边马上把他们全部保安资料,对,带照片。请假的今年内辞职的都要!”
张曙光打完电话,按住刘昆西肩膀,沉声说道:“老刘,你冷静点听我说。你认识这个谢为亭,是不是?我能想到的都做了,你不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能算出下一步。你现在至关重要!”
“那是我亲家。”刘昆西深呼吸着平静了下来,露出法庭上那个令各方律师闻风丧胆的阴鸷表情,“他姑娘虽然没提起过,但我要是看不出来这是两父女这几十年医就白学了。”
张曙光想起来了,刘昆西在机场买报时曾经说过不是为他破的凶杀案新闻,为的是什么他倒没说,看来为的是他这个亲家谢为亭。
刘昆西阴沉着继续说下去:“这个赵凯歌欠了一屁股债,去年因为对患者态度不好撞了改制的钢板给辞了,回了老家人民医院当大夫。刚刚高雄电话说的就是这事。他也看了前晚的节目,为了保险起见托那边的同学搞赵凯歌的处方存档——你知道这玩意非常很难查,今天早上才送到,刚刚笔迹鉴定结果才出来,吻合。他赶紧跟赵凯歌老家的人民医院联系,结果这杂碎半年前就辞职不干不知所踪了。
我儿子也提过喜来庆前几天搞过装修,是在主宴会厅,婚宴现场。更有‘意思’的来了,双方家长要轮流上‘台’发言。”
刘昆西边说边阴测测的笑,笑得张曙光毛骨悚然。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一阵沸腾,欢呼声奔跑声四起。与此同时张曙光手机响了。
“张老,神了,真神了!保安真是喜来庆的,照片一传过来全认出来了。”王队长的声音里充满了狂喜的颤抖。“我跟防爆组的联系好了,下命令吧!”
于是张曙光下了一个极奇怪的命令。

十二月二十五日,白色圣诞节,下午五点四十八分,喜来庆大酒店。
当大堂经理为新人迎接完宾客进了宴会厅而松了一口气,站在大门附近跟保卫科长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时,突然惊恐地看到,门前开过一长溜各式汽车,把门口的停车场挤得满满当当不说还把进出口给堵了。停车场保安愤怒地上前理论时,给车上下来三个精壮汉子一边一个控制住了,还顺手把他警棍下了,对讲机卸了。
随着乒乒乓乓一阵开关车门的声音,从车队上下来几十上百个正装笔挺的男人。几个穿着黑西服的男人跑上头里去毕恭毕敬地打开了当先一辆奥迪车的车门,车上一边一个下来了两个身穿黑色呢绒风衣的老人,一个干瘦干瘦的,看上去就不像好人;一个梳着大背头,戴着金丝玳瑁眼镜,浑身上下一丝不苟,看着文质彬彬的一个人眉宇间却是一股子吓人的煞气。两人二话不说,带着一大票黑色正装的男人往里闯。
看到这里,原来想叫兄弟们抄家伙上的保卫科长只能吐吐舌头打电话报警,女流之辈的大堂经理哪见过这阵势,吓得腿都软了,只求他们能静悄悄地过去,别来找她说话。谁知怕什么偏偏来什么,那个干瘦老头(黑社会老大)看见她戴着大堂经理的臂章,直接奔她而来。
“刘爱良的婚宴在哪?”
可怜的大堂经理嘴巴像金鱼一样一张一合,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那个文质彬彬的老头(可怜的大堂经理把他当黑社会军师了)笑眯眯地说道:“闺女,不要怕。我们是男方亲友,来吃席的。”说着手肘悄悄捅捅黑老大肋部。黑老大掏出手机,点出一张照片放在她眼前。大堂经理是认识新郎刘爱良和新娘谢小倩的,只见照片里两人分别站在黑老大两边,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大堂经理信了几分,也就冷静些了。
“···在西楼一楼宴会厅,前面左转就看到了。”
军师笑着跟她道了声谢,黑老大话也不多说一句,带着人就往西边闯。大堂经理见逃过一劫,松了口气,嘀咕道:“刘医生这么斯文的一个人居然是黑社会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一个中层头目样子的精壮汉子接了通电话,拉过保卫科长,搜过身后低声跟他说了些什么。保卫科长脸色变得跟死人一样,马上带着几个黑社会跟了上去,也不知去了哪里。
从此,喜来庆大酒店内部流传很长一段时间的“黑社会集体吃席传说”就这么诞生了。经常有好事的问当事人保卫科长怎么回事,保卫科长只是把手一摆,苦笑一阵,连称“你饶了我吧。”把传说渲染得愈加像回事。

西楼宴会厅内,婚宴的气氛烧得正旺,一个女强人模样的中年妇女结束了发言,施施然走下红木搭建的舞台。喜来庆配的司仪尝试着在热烈的气氛中再添一把火。
“让我们以热烈地掌声感谢刘妈妈的发言,感谢她为这对新人做的真挚祝福。我们已经感受到了男方家长对这对新人的爱。那么,女方家长的爱是怎样的呢?又是怎样关注着支持着这对新人的呢?让我们以同样热烈的掌声欢迎女方家长谢爸爸!”
谢为亭微微一笑,起立颇有风度地对观众挥手示意,正要离席上台。
“我反对!”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宴会厅大门被重重打开,大家纷纷回头去看,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干瘦老头站在门前大声疾呼。早就死心的刘爱良想不到他会出现在婚宴现场,惊呼道:“爸,你怎么来了?”
“老子说过要来,就一定会来。爸什么时候骗过你?”刘昆西大踏步径直走上舞台,抢过司仪手中麦克风,“砰砰砰”,“喂喂”地试音。他成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谁也没有注意他身后跟着的十几个男人悄然融入了人群之中。
“亲家公,对不住,火车晚点了,现在才到。我答应过爱良,一定要上台发言的,只能委屈你下一个发言了。”刘昆西一副无赖嘴脸,噎得刘爱良面上通红半是为他羞耻半是愤怒。谢为亭心里很是不屑,面上只是笑笑,很有风度做了个“请”的手势,坐回去了。
“说些什么呢?哎呀,值此场景,我真是感慨万千,不知从何说起,想我几十年前在上海学习的时候,从未想过这一天····”
他嘴上说着,心里在反刍在奥迪车上,他跟张曙光开的小会。张曙光命令公安局参与专案行动的刑侦,以及凡是手上没活,准备正常下班的公安干警,马上通通换上便装,伪装成男方亲友搭乘没有警察标志的车辆开赴喜来庆大酒店,这命令同样下发给沿路公安分局和派出所。于是在一辆警车鸣笛开道下,车流像奔腾流过上海的长江,汇聚沿路加入的力量和希望,发出振奋人心的呐喊,浩浩荡荡奔向目标。
“你用这个。”张曙光亮出一个迷你耳塞。刘昆西认出这是作弊专用的无线耳塞,要塞进中耳的。当下也没异议,让张曙光把耳塞塞进中耳耳道内。
“测试。”张曙光对着大衣衣领的迷你麦克风低声说。
“良好。”
“好的。”张曙光看起来很满意。“据我推测,赵凯歌用的应该是遥控器式的无线引爆,我们安装无线屏蔽器可以防止他狗急跳墙,但我们控制整个现场和安装机器需要时间,这就靠你了,刘爸爸。”

“···我知道你们对我这个老头子的胡言乱语有些厌烦了,但请你们原谅一个父亲的不知所措。就像我刚才说的那个蹒跚学步时的爱良,谁能想象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会和我当年一样站在婚姻的殿堂里呢?我曾经担心,有人会问,你担心什么呢?我···我不知该怎么说,这样吧,我讲一个他十二岁时照顾卧病在床的我的故事。哦,讲过了啊?哈哈,你看看我这记性。哎呀,既然讲过了大家就应该有所了解了。我担心的是,像他这样爱操心从小就一副大人样的孩子永远不会结婚。为什么呢?他太成熟了。我一个喜欢的作家曾经说过,成熟的孩子就失去了冲动,而求婚恰恰就是冲动的产物。看着他平安成长,我也算卸下心头···”
“···呼叫呼叫。现场控制完成,机器安装完成,即将进行测试,测试时屏蔽一切电信号,注意十秒后我将循环呼叫,听不见呼叫请高呼三声万岁。完毕”
你特么在逗我,我艹你全家老张!刘昆西恨得咬牙切齿。观众看到这迷之沉默,掀起了一阵尴尬的气氛。
“···卸下心头什么呢?对不起,我···我实在太激动了,激动得想大喊。大喊什么呢?乌拉?不行,那不行。我不是俄国人,是中国人当然应该大喊,大喊什么呢?”刘昆西歪歪脑袋,一副伤脑筋的样子。
“对!既然是中国人,那就应该欢呼。”刘昆西顿了一顿,本来以为再来一次迷之沉默的观众们刚刚放轻松,被台上希特勒附体的刘昆西抽风式的三声“万岁”吓了一个跟头。
“对,既然是中国人,当然只有万岁,才能表达激动之情。”刘昆西瞥见大门口张曙光在跟他翘大拇指,心中暗骂一声,却隐隐松了口气。既然威胁排除了,那就剩下追凶了。赵凯歌为了炸死谢为亭肯定就在现场,但现场没有一张面孔附和他留在公安局档案的照片,刘昆西也看出有好几个男人做过整容手术。怎么追凶呢?台上的刘昆西低着头,一副让自己冷静反省的样子,在没人能注意的阴影处,他的嘴角露出一丝阴鸷的冷笑。

“我今天到这里来,是因为这里有我这几天在不断追寻的事物。究竟是什么呢?当然是我两个可爱孩子的好日子!小倩!”
新娘笑着挥挥手。
“给我倒杯酒来。”
谢为亭脸色早就黑得不能再黑。站在舞台一边准备上台的谢小倩却不在意,笑吟吟地走到舞台正面主桌的谢为亭身边,往高脚杯里倒了一杯葡萄酒,上台递给刘昆西,回到原位置。刘昆西笑着接过,却不忙着喝,对着观众说:“看到没有!这是我家儿媳妇倒给我的酒,我今天是真的高兴。”
“我高兴的是什么呢?小倩是个好孩子,真好。我很喜欢她。有人说我是个古怪的人,唯我独尊的人,不知道感恩的人,但今天我高兴,就要感谢三个我最佩服的人,恰巧他们都在现场。”
他环视现场,看到观众们好奇的目光一下子全聚过来了,心中大爽。
“第一位是我的亲家公!”谢为亭听到这里,脸上微微一笑,也是心中大爽,站起来对大家致意。
“我感谢他什么呢?我现在感谢的是他把小倩教育得这么好。可能以后我还要感谢她别的。为什么呢?他厉害啊,把这么个小公司发展成跨国企业,最近好像是在日本吧?不得了,真不得了。亲家公,我也是学医的,以后我不想在兰州干了你赏我口饭吃怎样?”
观众们一阵大笑,看着谢为亭看他怎么回答。谁知刘昆西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大家请看过来!这就是我第二个感谢的人!”刘昆西手臂一展,身体一侧,酒杯指向舞台一边新人夫妇那边。观众们刷地看了过去。
“我感谢我的两个孩子。他们给了独居多年的我,这个怪老头莫大的快乐!”刘昆西激动地大喊道,“为了给这对新人致以最热烈最美好的祝福。我在此提议,请大家起立!”
一顶大帽子压上来,即使有不乐意的观众也稀稀拉拉地站了起来。
“不管你们面前的是酒还是茶水,请大家举起面前的酒杯!”
观众们纷纷举起酒杯,有的用酒,有的用茶,有的用饮料。
刘昆西却不急着发号司令,站在台上胡说八道:“让我们先等等杯中空空如也的同志。有了吗?都有了吗?哎呀,快倒快倒,都等你呢。有了吗?都有了吗?嗨,新郎新娘还没有呢,谁来?哎呀,爱良,帮你老婆倒酒啊。白的红的随你便,不要用茶弄虚作假啊,我在监督。有了吗?都有了吗?我说老婆你什么意思?这么不给面子,今天大家高兴你就不要用茶糊弄人了,赶紧的,换!你以前不挺能喝白的吗?我追你时灌都灌不倒的酒量哪去了?哎呀,提醒在座的一句这是犯法的,千万别学。白的白的,整上,这就对了。有了吗?都有了吗?好!”
“让我们齐声欢呼,‘祝你们白头偕老,终生幸福’,然后干杯。来,一,二,三!”
“祝你们白头偕老,终生幸福!”
观众们仰脖子干杯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一个宾客被几个“男方亲友”拉手的拉手,勒脖子的勒脖子,干净利落地拖了出去。
“第三位,我感谢我可爱的战友和朋友们!”

刘昆西从台上下来,只觉得一片虚脱,像压抑了多年的火山,只想大吼大叫。他看见儿子怪责厌恶的眼神和亲家公发黑的脸色,知道自己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已然成了笑柄,更重要的是像个小丑一样搞砸了儿子重要的婚礼,心中一片歉疚。这时脚步飘忽牙齿打颤的司仪跟他擦肩而过,刘昆西微微一笑——看来他知道这宴会厅里有“大菠萝”了。司仪走上舞台,颤声说道:“感···感谢刘爸爸的发···发言。因···因为本店的疏忽,本宴会厅电···电路系统出···出了一些故障。请···请各位宾客移步本店东···东楼的VIP宴会厅···继续进行婚···婚宴。给···给您带来的不···不便,本···本店对表示···诚挚的···歉意。并承担一切额外···费用。”司仪挤牙膏一样好不容易把话都挤出来,立马蹿下台来往外面走。喜来庆的工作人员引导着怨声四起的宾客往东楼走去。刘昆西却不管这些,拖出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闭上眼睛。
宾客疏散完毕后,保卫科长引着全副武装的拆弹人员走到舞台边,拆弹人员小心翼翼地拆开舞台木板,保卫科长在刑侦的督促下往里看了一眼,吓得发出一声惨叫。接下来刑侦拍照的拍照,记录的记录,然后除拆弹人员以外的人员通通退出了宴会厅。
刘昆西也被赶了出来,刚走了几步,就被一阵掌声叫住了。他回头一看,张曙光倚靠在墙上,笑眯眯地看着他鼓掌。
“赵凯歌整了容,潜伏在宾客里。但他变不了的有三样。一样是他对谢为亭刻骨铭心的恨,一样是他的身高,一样是他身上有遥控器。所以你先主动调动宾客去看谢为亭,当你把宾客目光转向新人时只有他还在对谢为亭恋恋不舍。然后你又让他站起来,暴露了他的身高。遥控器是他护身符,所以他左手时刻插在大衣口袋里,站起来敬酒就显得十分不自然。”
“好犀利的眼光。”刘昆西无力地伸出大拇指。
“好漂亮的助攻。”张曙光回了个大拇指。
两人之间一片沉默。刘昆西低着头就往外边走。
“等等,你去哪?”
“去哪?回兰州啊?难不成留这儿等着挨老婆孩子骂啊?”
张曙光哈哈一笑,拉着刘昆西的手往大堂走。
“老张,你干嘛?放手!”
“干嘛?嘿嘿,你就是回去也肯定要挨老婆孩子骂,横竖要挨骂,不如跟哥们喝庆功酒去!”
刘昆西只得跟着他走。张曙光带着他七拐八绕的,走进一间极大的宴会厅。刘昆西刚进去就傻了眼了,偌大的宴会厅里摆了四五十桌酒,舞台前面是他儿子的婚宴,亲家公谢为亭正站在台上致辞。婚宴往后坐的都是“黑社会”们,桌上一律挂着“男方亲友”的牌子。
刘昆西心想完了,这回肯定得躺着回去了。

“···爸,到底怎么回事?”
“嗯?什么怎么回事?”
“小倩看新闻照片了,那个破了连环杀人和爆炸未遂的特检,不就是我结婚时你带来的张叔叔吗?”
“哦,你说他啊?我不是说了吗?他是我以前在上海读书时结的酒肉朋友,当然不能不请人家啦。”
“···你也上照片了你知道吗?”
“啥?那个老东西搞腐败被抓了?还上了新闻?该,真他妈该。”
“什么搞腐败?”
“废话,要不是他跟我搞腐败时被记者同志抓拍照片里能有我吗?”
“装,你还装!你以为蹲地上看尸体我就认不出是你了?到底怎么回事?”
“哦,那件事啊?没啥,就是那天他法医请假就抓了我的壮丁。”
“···”儿子沉默了一下,单刀直入地问道。“新闻里说的埋炸弹的某酒店是喜来庆对不对?”
“···”
“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儿子的话里反而有些高兴。“我就说嘛,又是突然来了一大群人,又是电路故障的,哪有这么巧的事。”
“别瞎七八想的,好好工作。”
“好好好。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行了行了,不用你小子瞎操心。”
“对了,刚刚我和小倩去见过张叔叔了。”
“哦,然后呢?”刘昆西心里隐隐觉得不妙。
“请好好保重,特级检察官同志。”
这小子,到底还是让他知道了。刘昆西收了电话,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过头来又换成另一幅面孔。
“刚才说到哪了?啊对了,还有什么问题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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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7 19:19 | 显示全部楼层
此中篇结束,我大舞版又要平静一阵了,三目给点力啊。@三目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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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27 19:41 | 显示全部楼层
沙包鸣泣之时 发表于 2015-5-27 19:19
此中篇结束,我大舞版又要平静一阵了,三目给点力啊。@三目天君

有每周一次的诗社讲座或者是诗社活动,不会太平静哒,话说沙包你加了诗社群没,有没有兴趣给我们开一次讲座呢
剑侠~三目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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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8 21:44 | 显示全部楼层
三目天君 发表于 2015-5-27 19:41
有每周一次的诗社讲座或者是诗社活动,不会太平静哒,话说沙包你加了诗社群没,有没有兴趣给我们开一次讲 ...

你觉得我这打油诗的水平能开讲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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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29 16:11 | 显示全部楼层
沙包鸣泣之时 发表于 2015-5-28 21:44
你觉得我这打油诗的水平能开讲座?

别这么谦虚嘛
剑侠~三目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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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30 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谦逊?要不你评一下我签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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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6-11 12:28 | 显示全部楼层
还是短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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